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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浪里走(虎门安家遇阿玲)(2 / 2)

“我还安慰他们:‘我当时也喜欢他,不怪你们。’”她苦笑着,“可爸妈比我清楚,他那么帅、条件好,怎么会看得上我?只是当时大家都被十万彩礼冲昏了头,没人想这些。爸爸后来跟我说:‘都怪你姑妈,那个死八婆真不要脸。’”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我:“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装傻,想着傻了他们就不防我,我也能少看点恶心事。装久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傻了,有时候看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小卞把我送到你这儿,我其实挺开心的,至少不用再看见他们……”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堵得难受,抬手像昨晚那样拍她后背:“别难过了,都会过去的。”她没说话,往我怀里靠了靠,眼泪浸湿了我的睡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淡银。我看着她蜷缩的背影,心里有了个念头:不管怎样,这段时间我得好好照顾她——不是因为小卞,是这个装了太久傻子的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第二天清晨,巷口早点摊飘来豆浆油条香时,我已经拿着新灯泡站在她房间门口。她昨晚哭到后半夜,眼睑还泛着红,听见开门声就从房间走出来,眼神茫然:“要换灯了吗?”

“嗯,换个亮的,你晚上就不怕了。”我踩着凳子拧下旧灯泡——钨丝都快断了,亮起来昏得像蒙雾。新灯泡拧上去的瞬间,房间一下亮堂,连墙角的蛛网都看得清。她坐在床边,手指摸着床单,轻声说:“谢谢。”

我从凳子上跳下来笑:“谢啥,以后这就是你房间,亮堂点住着舒服。”

早饭在巷口吃的,我要了两碗豆浆、四根油条,阿玲却只咬了一口油条就放下,眼神飘向去市场的路——偶尔有穿西装的男人走过,她都会缩缩脖子。我知道她怕碰到小卞,或是姑妈,没多问,把自己的豆浆推过去:“喝点垫垫肚子,等下店里忙起来,没功夫吃饭。”

到店铺时,对面西裤店的大姐已经开门,看见我们就挥手笑:“阿玲姑娘,今天气色好多了嘛!”阿玲愣了愣,也学着挥手,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度——这是我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主动笑。

上午客人不多,我让阿玲坐在柜台后,教她认衣服尺码和价格:“这款棉t恤拿货二十五,卖四十;牛仔裤拿货四十五,卖七十,客人砍价最多让五块,不能再多。”她听得认真,拿小本子一笔一划记,不懂就问:“那客人拿很多,批发价怎么算?”

我有点惊讶——她其实很聪明,只是之前被吓得不敢开口。我耐心解释:“拿一手码以上算批发,t恤三十五,牛仔裤六十,记住了吗?”她点头,把本子揣进兜里,像揣着宝贝。

快到中午,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小卞。阿玲的手瞬间攥紧,指甲快嵌进掌心,眼神满是恐慌。我看了她一眼,走到店外接电话:“喂,小卞。”

“木子哥,我下午去虎门,看看店铺情况,再带点钱过去,把加工衣服的事定下来。”小卞的声音漫不经心,像完全忘了把老婆丢在这儿快三天了。

我顿了顿,余光瞥见阿玲扒着门框紧张地看我,说:“行,你过来吧,中午在附近菜馆订了位,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我走进店,阿玲立马迎上来,声音发颤:“他……他要来?”“嗯,下午来。”我拉过椅子让她坐,“别怕,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她低下头掉眼泪:“我怕他跟姑妈说,姑妈要是过来了……”

“姑妈不会来的。”我打断她,其实心里没底,还是硬着头皮安慰,“小卞是来谈生意的,不会随便叫姑妈来,放心。”

中午吃饭,阿玲没怎么动筷子,我给她夹了块鱼:“多吃点,下午紧张就坐在旁边,不用说话,我跟他谈。”她点头,小口吃鱼,眼泪却掉进碗里——她怕的不是小卞,是那个掌控她命运的姑妈。

下午两点多,小卞的大众车停在店铺门口。他穿黑t恤、戴墨镜,走进来扫了眼店铺,又看了眼阿玲,没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先问我:“木子哥,生意还行吧?加工衣服的厂子找好了吗?”

我把整理好的三家厂子资料递给他:“对比过了,长安镇这家最好,布料质量好,加工费也便宜,一件t恤加工费八块,牛仔裤十二块。”

小卞接过资料,指尖翻都没翻,就随手扔在柜台上,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行,听你的,你觉得好就行。”他顿了顿,才转头看向阿玲,眼神扫过她像扫过一件寻常物件:“你这几天在这儿,没给木子哥添麻烦吧?”

阿玲的身子猛地一僵,手指攥着衣角微微发白,刚要开口,我先一步接过话:“阿玲挺勤快的,帮着记价格、看店,没添麻烦,还帮了不少忙。”小卞“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沓现金递给我:“这是剩下的钱,你先拿着。加工衣服的事你多费心,我平时忙,没太多时间过来。”

我接过现金数了数,刚要跟他说厂子的具体对接细节,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皱着眉走到店外接电话,声音压得极低,但“姑妈”“钱”“别催”几个字还是飘进了我耳朵。挂了电话,他脸色明显烦躁了不少,拍了拍我的肩:“兄弟,我还有事,先回去了。阿玲要是想回家,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她。”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往门外走,自始至终没再看阿玲一眼,仿佛留在这儿的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件暂时寄存的东西。阿玲坐在柜台后的小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在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走过去,从抽屉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别难过了,他走了。你要是不想回那个家,就先在这儿住着,店里正好缺个人帮忙,你跟着我学做生意,以后自己能赚钱了,就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我……我能一直在这儿吗?我不想见姑妈,也不想再回那个家了。”“能。”我肯定地点头,“只要你想,就一直住着。咱们一起把店铺做好,以后在虎门站稳脚跟,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她接过纸巾擦掉眼泪,拿起柜台上的小本子,又开始一笔一划记着衣服的款式和价格——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少了之前的恐慌,多了点细碎的、像星光一样的希望。

傍晚关店时,对面西裤店的大姐拎着一袋橘子走过来,笑着把橘子塞给我:“小伙子,今天看你跟合伙人谈事,他对你倒是挺放心的。”我接过橘子,往她手里塞了几个:“大姐,谢谢您昨天帮忙搞卫生,这橘子您也拿点回去吃。”“不用不用,”大姐摆摆手,又看向阿玲,语气软了下来,“阿玲姑娘,以后要是有啥不开心的,就来跟姐说,姐帮你出主意。”

阿玲看着大姐,嘴角慢慢牵起一个浅浅的笑——不是之前那种勉强的、怯生生的笑,是带着点暖意的、真心的笑:“谢谢大姐。”

回去的路上,巷子里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挨得很近。阿玲忽然小声说:“木子哥,我想学着做生意,以后自己赚钱,再也不用靠别人。”我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啊,我教你。从认款、报价开始,慢慢来,以后咱们说不定还能开分店。”

她用力点头,脚步也轻快了些。我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虎门这趟没白来——不仅是为了开店谋生,更是遇见了阿玲这样的姑娘,看着她从蜷缩的、装傻的样子,一点点找回勇气,就像看着一株被压弯的小草,慢慢挺直了腰杆。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平静的日子没那么容易留住。不过三天后,一个穿香云纱旗袍、戴着金镯子的中年女人,就站在了店铺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过店里,开口第一句就是:“阿玲呢?让她出来跟我回家。”

那是阿玲的姑妈,那个把她推进深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