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拐进隔壁巷子里的一品饭店——老嘉兴都知道,这馆子看着不起眼,酱鸭和炒鳝糊做得地道。找了个靠窗的桌坐下,王所长夹了块酱鸭:“说吧,找我准有事。”
我剥着虾,慢悠悠道:“就是阿大那店的事。前儿跟您说他难,其实他先前帮过我不少——我刚开店时没钱囤货,他把厂里的羊毛衫都给我销,说是‘帮朋友搭个桥’。”我抬眼看他,“王哥,您说朋友间是不是该相互帮衬?”
他嚼着鸭皮,点头:“那是自然。交朋友不就为这?”
“说得好!”我“啪”一拍桌子,他吓了跳,手里的筷子都抖了下。我赶紧笑:“王哥别惊,我是觉得您这话在理。那您说,咱哥俩算不算朋友?”他愣了下,随即笑了:“就俩人一桌上吃饭,不是朋友是什么?”
“那这事就好办了。”我往他碗里夹了块鳝糊,“阿大想把店转出去,那温州人正好要租,就是合同上不让转让……您看,能不能通融下?就当帮朋友个忙。”
他夹鳝糊的手停了停,看了我两眼,忽然笑了:“你这木子,绕了半天在这儿等我。”他喝了口酒,“行吧。合同改改,就说‘经甲方同意,乙方可转租’,明儿让姓沈的和那温州人来所里办手续。”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给他斟酒:“谢王哥!我就知道您仗义。”
第二天我先去找阿大,他正蹲在店门口发呆,看见我来,赶紧站起来:“木子?成了?”我点头:“成了。不过转让费……那温州人给五万,你当初实际上才付了三万多,我得留点钱打点,给你三万,你没意见吧。”
他愣了下,随即摆手:“行!三万就三万!”他眼里红了,伸手想拍我肩膀,又缩回去,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木子,老弟这辈子记你情。”
晚上去阿大住处送钱,他婆娘正熬粥,见我来,赶紧舀了碗递过来,眼里含着泪:“木子,谢谢你。”我接过粥,热乎气儿烫得手心发暖——嘉兴的秋夜凉,可这碗粥,这声谢,倒比什么都暖。
回铺子的路上,晚风卷着梧桐叶扫过脚边。想起阿大刚才攥着钱的手直抖,想起王所长最后那句“下次喝酒你请”,忽然觉得,这生意场里的事,说到底还是人的事。你帮我一把,我扶你一程,日子才过得有滋有味。
走到铺子门口,看见那温州人正蹲在门口等我,见我来,赶紧站起来:“木子老板,手续啥时候办?我带了定金来。”我笑着开了门:“明儿一早,咱去研究所办。”
灯亮起来,照得柜台前的算盘泛着光。我靠在门框上,看月光落在地上,心里踏实得很——帮了朋友,结了善缘,这比赚多少钱都让人舒坦。
《渡友》
秋铺尘网困阿郎,
引线牵丝解急场。
一碗粥温寒夜路,
人情原比利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