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6)
一、价签后的商机
那阵子年轻,脑子转得比风车还快,但凡琢磨出个法子,就耐不住要立刻落地。眼瞅着店里的西裤虽赶时髦,三四十元一条总有人捏着衣角犹豫;更惹眼的是女生们盯着的军黄色高腰裤,六七十元的价签像道坎,常听见姑娘们凑在一块儿小声叹:“抵俩月工资呢”——试销一星期,摊位前天天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真掏钱包的却没几个。
我拉着常来闲逛的姑娘们闲聊,问她们多少价能接受,答得竟像约好了似的:“二十元上下就好了。”又找了几个看着像从乡下赶来的姑娘打听,她们也直点头:“二十元就敢买了。”
二十元?我心里“咯噔”一下,登时亮堂了。进价本就在十元上下,若卖十五元,不正是她们能接受的价?这高腰裤款式新鲜,先前从没见过这般样式,不如就拿它开刀试试。眼下一天卖五六条,每条赚四十,顶天二百块;若能卖上二百条,哪怕每条赚五块,也有一千。这笔账在脑子里转了两圈,脚已不由自主迈向门外——得赶紧备货去。
二、妹夫家的暖
晚饭扒了两口就往妹夫陆琪明家赶。推门进去就喊:“琪明,明儿开你那二吨卡车,陪我去杭州红太阳市场拉货。”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一句:“还有,你手头存的钱,先借我周转下。”
他刚要开腔,我妹小野“啪”地放下筷子,没等他应声就瞪过去:“哥要你就给,哪那么多话。”说着转身进房,拉开抽屉捧出一沓钱——竟是一万一千块,厚厚的一叠,带着抽屉里旧木头的温乎气,往我手里一塞:“哥你拿好,不够再跟我说。”
我捏着那沓钱,指腹蹭过粗糙的纸币边缘,喉咙忽地热了热,只梗着嗓子说:“过几天就还你。”
三、红太阳市场的“扫货”
第二天天不亮,卡车就载着我往杭州跑。到红太阳市场时,晨雾还没散,有的摊位刚支起篷布,我先钻进里头,见着挂高腰裤的摊位就问价、点货,让档主数清楚了直接送车上。转完一圈又守在大门口,见着扛着高腰裤来摆摊的,拦下来就直截了当:“这裤子多少一条?我全要了。”
那天收得狠,六千多条堆在卡车上,像座黄澄澄的小山。价格从九块四到十块三不等,无非是做工略有些差别,我跟档主们说定了“质量有问题包换”,便催着琪明:“走,往回赶!”
四、十五元的热潮
回店第一件事,是去布店剪了六米布,铺在两张钢丝床上——南北门口各放一张。店里三个员工全被我推到床边:“今儿你们就在这儿叫卖,价牌我来弄。”又找了张硬纸板,糊上红纸,毛笔蘸墨写了行字:“厂家直销回笼资金,高腰裤每条十五元。”往门口一挂,转身刚要进店,就听见外头“嗡”地一声,像蜂群炸了窝。
再抬眼时,店门口已围得水泄不通。我竟没料到会这么疯:有姑娘抢过一条就往店里冲,平时连露个脚踝都害臊的,这会儿背对着门面就脱长裤,白生生的腿晃得人眼晕,那猴急样儿,我憋着想笑又怕扫了兴。脸皮薄些的就扯着店员喊:“有一尺九的吗?给我来条二尺的!我直接拿不试了!”
五、摊前的小插曲
人越挤越多,我怕乱了套,赶紧叫店里仅剩的营业员也出去帮忙:“盯着点,别让人浑水摸鱼。”没承想她出去没五分钟就溜进来,凑我耳边小声说:“哥,外头有扒手,好几个呢,手上都挽着外套挡着。”
我拨开人群走出去,正见那几个小子围着摊位打转,眼神瞟着姑娘们的口袋。我故意提高声量:“喂,那几个小扒手,离我店远点。敢动一下,今儿谁也别想走。”
他们猛地回头看我,眼里闪过慌神。周围几个正挑裤子的姑娘也转过头,好奇地打量他们。那几人对视一眼,知道没机会了,灰溜溜挤开人群走了。
营业员跟过来捏把汗:“哥,你就这么直愣愣说,不怕他们报复?”
“做贼心虚嘛。”我笑了笑,“我在这儿,他们不敢怎么样。我不在时你别逞能,悄悄提醒顾客就行,别硬碰硬。”
正说着,我赶紧走进店内拿起电话机给毛毛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搭把手。巧了,她大姐夫也在,大姐夫蹬着自行车带着毛毛,风风火火就赶来了。
六、六百六十六条的惊喜
这一忙就忙到天黑透。钱顾不上数,揉成一团塞进抽屉;员工们的衬衫湿得能拧出水,脸上却全是笑,凑过来问:“哥,今儿这阵仗,怕是卖了有一千条吧?”
我估摸着差不离,五六百条总有的。
关了店门,找了个编织袋,把抽屉里的钱一股脑倒进去扛回家。倒在床上时,花花绿绿的票子散了一床,毛毛蹲在床边数,数了足有半个钟头才抬头:“裤子钱,九千九百九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