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盘货,原店主按库存表一项项点,额头很快冒了汗。仓库在两条街外,来回得走十分钟,他抱个账本跑了三趟,才清完不到二十分之一,蹲在地上直喘气:“都是你把人打发了,不然哪用我累死?”
“你当时不也看着她们高兴?”我递过毛巾,“累了就歇,明天再弄。”他叹口气,没反驳。
第二天接着盘,二十多万的货像摊乱麻——账本上有的,店里找不着;货仓里堆的,账本上没记全,还东一堆西一摞,得先找样品再寻存货。原店主翻着账本急了:“照这进度,得半个多月!”我慢悠悠翻页:“淡季,不急。”“我急!”他猛地站起来,“债主都堵家门口了!”
我合上书笑:“想快也容易,转让费减一万,我就不清点了。”他瞪我:“一万太多!”“少一分都不行,”我摊手,“万一没点的刚好少了货,我敢冒这险?”他没辙,只能接着蹲地上翻箱子。
第三天一早,他火急火燎跑过来,衬衫都没扣齐:“木子,就减一万!今天给钱行不?”“行,”我喝着茶,“不过得等晚上。”“晚上就晚上,我等!”他搓着手,满眼急切。
“别急,”我把账本推过去,“你先坐,帮我把打勾的指认下就行——不用数,我过个目。”勾的都是货多价贵的栏目,他领着我在店里、货仓转了两圈,不到俩小时就完了。我合上账本:“先给你二十万,零头十天后结。要是这期间发现货缺得多,你得说清楚;少就算了。”他忙点头:“行!现在就去银行?”“走。”
五、旧铺换新颜
钱结清那天,装修队就来了。电锯“嗡嗡”响着拆落地长窗,碎玻璃碴子落了一地,原店主站在门口看,小声说:“你这一折腾,倒像换了个店。”我没应声,看着工人扛来铝合金卷闸门,又搭起门楼架子——以前店里暗,柜台货架挤得满,现在拆了两面墙的柜台,换成开放式展示架,挂起衣服裤子,只剩一面墙留着卖皮鞋。
傍晚时,卷闸门“哗啦”拉开,夕阳涌进来,照得店里亮堂堂的。我摸着皮鞋柜台,翻出原店主的进销存账本——十几元进的鞋,他卖五十多,一双赚两双的钱。我皱了皱眉,取笔在价签上改:五十多的换成三十多,积压的几款,直接标了低于进价的价。
风从新门帘里钻进来,拂过挂着的衣服,簌簌响。原店主还在旁边念叨:“你这价,赚啥?”我靠在门框上笑,看着街上往来的人——做生意嘛,心太贪了,走不远。再说,这亮堂堂的店,总得有点不一样的活法。
夜色慢慢落下来,卷闸门拉上时,我摸出烟,给原店主递了一根。他点烟时,火光映着我俩的脸,都松快了。
《盘店》
旧铺尘埋生计难,
轻抛银两所忧宽。
卷帘终见晴光入,
不恋高毛利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