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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泥里生(树影与离痕)(1 / 2)

第十九章 第六节

院墙边那棵树,不知是哪家随手插下的枝条,竟疯长起来。它偏偏长在东边,像一把张牙舞爪的巨伞,把我家院子里本就稀薄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日子久了,连墙角都长出了青苔,湿漉漉的,看着就叫人心里发闷。

徐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隔了两天,从工厂里给我捎来一大瓶盐酸。那瓶子是深褐色的,沉甸甸的,瓶身还沾着些水泥点子,透着股刺鼻的气味。“这玩意儿,管够。”他拍着我肩膀,眼里闪着点促狭的光,“夜深了弄,神不知鬼不觉。”

我揣着那瓶盐酸,等了两个晚上。直到第三天,街面上彻底没了动静,连狗吠声都歇了,才摸黑溜出院门。夜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只有几颗星星在云缝里眨着眼。树影在月光下歪歪扭扭,像个张牙舞爪的鬼影。我屏住呼吸,拧开瓶盖,那股酸味瞬间钻进鼻腔,呛得我差点咳嗽。

不敢耽搁,我顺着树干摸到根部,把瓶子里的液体一股脑儿全浇了下去。褐色的液体渗进土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悄悄融化。浇完了,心里还是不踏实,怕这树命太硬,死不透。索性从墙角摸出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攥在手里,围着树干狠狠割了一圈。树皮被剥离的地方露出惨白的木质,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做完这一切,我才像做贼似的溜回屋,心还在砰砰直跳,却又有种隐秘的畅快。

过了几天,那树真的有了动静。先是叶子边缘开始发黄,像被火烧过一样,接着就一片片往下掉。明明还没到深秋,地上却铺了厚厚一层枯叶,风一吹,卷得满地都是,像在哭丧。

种树的那家老头先是觉得奇怪,每天都绕着树转几圈,扒拉着叶子看,嘴里还念念有词。他没看出什么名堂,大概以为是树生了什么怪病。这天傍晚,他大概是急了,拉开小院的小门,对着树干就撒了一泡尿。

也就是这泡尿,出了岔子。

尿水一落到树根处,就像泼在了烧红的铁板上,“腾”地一下冒出股白烟,还带着股说不出的怪味,又酸又呛。紧接着,地上竟泛起一大片白花花的泡沫,像打翻了的肥皂盒,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老头当时就愣在那儿了,随即反应过来,这哪是生病,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他气得跳脚,在门口就骂开了,从祖宗十八代骂到街坊四邻,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可街上静悄悄的,没人敢应声。谁都知道,这时候搭腔,不是自找不痛快吗?保不齐就被老头认定是动手脚的人了。

我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咒骂声,心里那点紧张早就没了,只剩下忍不住的笑意。捂着嘴,肩膀还是抖个不停。骂吧,骂得再凶,也找不到正主儿。这口闷气,总算是出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约了徐伟上街。建国路上的实验饭店是我们常去的地方,买了二瓶青梅酒酸甜爽口,最对胃口。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碟小菜,就着瓶酒慢慢喝。

聊起昨天那棵树的事,徐伟笑得直拍桌子,“还是你狠,一出手就绝了根。”

我呷了口酒,摇摇头,“院里清净了,可家后窗口那两棵,也长高了。现在倒好,不光挡视线,连风都透不进来,屋里闷得慌。”

徐伟把酒杯一顿,“这还不简单?回头我再去弄两瓶来,照样给它处理了。”

酒足饭饱,两人骑着车慢悠悠往回走。到了东栅大街,远远看见一辆公安局的三轮摩托车从东面开过来。车斗里坐着两个警察,中间还押着一个人。等车开近了,我和徐伟都愣住了——被押着的,竟然是唐国强。

这可奇了。唐国强这人平时看着挺老实,不爱惹事,怎么会被警察抓了?

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到阿六家,一进门,王阿六就拉着我嚷嚷,“你可回来了!刚才街上可热闹了!”

我赶紧问怎么回事。王阿六唾沫横飞地说,中午我们在饭店喝酒的时候,唐国强和张一定他们也在别处聊天。不知怎么的,唐国强就跟我们家隔壁的张捞鬼起了冲突。

说起张捞鬼,街坊邻里都知道。那人脑子有点不清楚,整天神神叨叨的,见谁都想刺儿两句,是个有名的刺头。不过他倒也有分寸,知道我不好惹,每天从我家门口经过,从来不敢正眼看我,更别说找茬了。

“唐国强跟他纠缠不清,张一定就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上去就给了张捞鬼一拳,直接给打翻在地。”王阿六比划着,“张捞鬼醒了之后就不依不饶,非要报警。咱们街上现在还没设派出所,就一个特派员,偏巧今天不在。没办法,只能从南湖街道派出所叫人来,把唐国强给‘请’走了。”

王阿六一脸惋惜,“你是没瞧见那场面,要是你在,非把那捞鬼打死不可!”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要是在,估计也闹不起来。张捞鬼那怂样,他不敢。”

正站在门口说着话,眼角余光瞥见小红远远地走了过来。她低着头,脚步有些迟疑,像是在琢磨着什么。我心里一动,对王阿六说:“喝了点酒,有点晕,回去睡会儿。”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就被敲响了。打开门,果然是小红。

让她进了房间,关上门,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得沉闷起来。我先开了口,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你跟大公鸡,到底是啥关系?”

小红抬起头,眼神有些闪躲,“我跟他不熟,就是……就是小狗认识他。有次他来我家找小狗玩,正好遇上了。他说喜欢我,我没理他,就说我有男朋友了。他还问什么样的,我就说,比你帅多了,让他别痴心妄想。”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后来我估摸着,他可能是从我哥那儿打听了你的情况,才去找你的。”

我冷哼一声,“算他命大,那天他找我的时候,我在上班。”否则,就凭他那副德行,我非活剥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