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穿着件蓝色的褂子,脸上带着点笑意。
“这是哪儿?”我嗓子哑得厉害,说话都费劲。
“我家。”他指了指周围,“你可能是喝多了,在公园里睡着了。”
我这才想起中午的事,沈云飞、二锅头、公园、舞剑的女孩……记忆乱糟糟的。“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他摇摇头:“不是我,是个女孩把你送来的,她有事走了,让我照看你一下。”
女孩?我愣了愣,脑子里没什么印象。“什么样的女孩?”
他想了想,故意卖关子“她说她认识你,都四五年了,还说喜欢看你打排球。”
我更糊涂了。打排球?我上学的时候确实跟同学打过排球,可根本算不上会打,更别说是什么“打排球的”了。认识四五年?我在脑子里把认识的女孩过了一遍,没一个对得上的。要是我同学,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只说我是打排球的?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想下床,手一摸口袋,心里咯噔一下——皮夹子没了!我赶紧摸了摸腰间,平时别在那儿的折叠刀也不见了!
“我东西呢?”我有点急了,声音都变了。
他奇怪的笑了笑:“你别急,那女孩临走时把你东西都拿走了,她说让你下个星期老时间老地方去拿。”
“老时间老地方?”我更懵了,“她没说具体是啥时候啥地方?”
他摇摇头:“没说,就这么跟我说的。”
我心里有点发沉,皮夹子里有我这个月刚发的工资,十来块钱呢,还有几张粮票。那把刀是我在车间里自己做的虽然不值钱,可我挺喜欢的。
“行,谢谢你了。”我心里乱糟糟的,也顾不上多想,只想赶紧回家。
“没事。”他站起来,“我叫迟为勇,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面。”
我点点头,跟他说了声再见,就赶紧往外走。出门后我才发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回家的路有五公里多,只能走着回去了。
我沿着马路慢慢往家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路边的树影拉得长长的。我一边走一边想那个女孩的事,认识四五年,知道我打排球,还知道老时间老地方……这像是约会的调调,我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还是没头绪。
算了,不想了。我心里有点赌气,大不了刀和皮夹子都不要了,皮夹子里那点钱,就当是这个月白干了。可越想越心疼,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在车间里敲敲打打一个月挣来的。
走着走着,腿越来越沉,中午喝的酒好像还在骨头缝里烧着,浑身都没力气。甪里街的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我才走到一半的路。路边的人家已经开始做饭了,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味,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可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等我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走到家门口时,天都黑透了,街上的行人都少了。我推开家门,我妈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看见我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你咋才回来?去哪了?”
“跟同事喝了点酒。”我有气无力地说,往床上一倒,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我妈在旁边唠叨着,说我不该喝那么多酒,可我已经听不清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全是红星二锅头那股烧得人心里发慌的辣味。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刺眼的电焊弧光和那个舞剑的模糊身影,还有那瓶65度的红星二锅头,像一团火,在我心里烧了整整一夜。
弧光劈碎铁烟黄,板金敲残日影长。
肩窄偏争兰畔活,琴残暗递少年肠。
梅姐求方逢旧师,笑言长大有新行。
忽逢沈子呼杯急,二锅烧喉气似刚。
三瓶饮罢魂初醉,三轮车碾路茫茫。
公园草软逢剑影,一枕醒来在异乡。
谁拾行囊留故约,五公里路月如霜。
夜枕烧心红焰里,剑姿犹绕梦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