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都市重生 > 孤叶浮萍 > 第一卷~泥里生(落桐秋)

第一卷~泥里生(落桐秋)(2 / 2)

我跟袭月光其实不算陌生,以前在镇上经常碰到,他要去上学,我家门口是必经之地,,他遇见我总会笑着跟我打招呼,喊我喊我一声可夫,倒没因为他叔的事跟我摆过架子——不知他有没听说他叔的姘妇跟我妈是死对头,妈跟她家的人在街上碰面都不说话,但这些好像没影响到我们这些小辈。

后来二十多年过去,我落难回镇开过酒店,请了些老同学,他居然也来了,还带着几个人常常来捧场,每次都喊我“可夫”,其实我已改名了,酒桌上拍着胸脯说有事找他,倒比很多从小玩到大的还讲义气。那时我总会想起这个夜晚,他站在月光里的样子,觉得人这一辈子,真是说不准。

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尽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是沙坑变成了泥潭,我怎么也跳不出去,一会儿是袭月光拿着搪瓷杯往我脸上泼水。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窗外传来哨子声,操场上开始热闹起来。

跳远比赛在上午。站在起跳线前,我深吸了口气,却觉得腿有点沉,昨晚没睡好的后遗症全冒了出来。第一跳发力太急,踩线犯规;第二跳中规中矩,比平时训练差了快四十公分;第三跳拼尽全力,落地时身体晃了晃,裁判报出成绩时,我心里一沉——比最好成绩差了三十多公分,刚好擦着决赛的边,排到第七。

“没事,进决赛就有机会。”顾老师拍着我的肩膀安慰,可我知道,状态已经没了。决赛时拼了最后一把,还是只拿到第七,比第六名就差了零点几公分,站在领奖台旁边看别人挂奖牌时,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下午的跳高更糟,横杆升到一米三时,我试了三次都没过去,连决赛圈都没进。站在垫子旁边,看着别人一次次跃过横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最后是四乘一百米接力。我跑最后一棒,接棒时我们队已经落在最后,手心全是汗,攥着接力棒像攥着团火。“冲!”前面的队友拍了我一把,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啸,跑道两边的呐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当最后一名,太丢人了。

我感觉肺都要炸了,腿像灌了铅,可还是咬着牙往前冲。超过一个,又超过一个,最后冲过终点线时,居然追成了第四,虽然还是没进决赛,但比预想中好了太多。停下来时,我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眼泪都快喘出来了,不是难过,是那种拼尽全力后的虚脱。

“不错啊小子,追得够猛的。”有个不认识的外校学生拍了拍我。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所有比赛都结束了,成绩一塌糊涂,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难不成真为了蹭那几顿白菜炒肉丝土豆烧肉?

找到顾老师时,他正在给几个女生讲话。“顾老师,我想先回去了。”

“比赛都结束了?”他看了看我,“也行,早点回去休息。落下的课跟你们老师说一声,我也帮你提一句,我们都熟。”

“不用了顾老师,就几节课,我能赶上去的。”我摆了摆手,收拾好帆布包,“对了,昨晚我们宿舍有点事,袭月光他们跟毛一定闹了别扭,您留心点。”

顾老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

走出嘉兴一中的校门,阳光晃得人眼睛疼。街上车水马龙,卖冰棍的小贩推着自行车吆喝,空气里飘着油炸臭豆腐的香味。我拐进南门头,熟门熟路地走到那家老字号糕饼店,玻璃柜里的雪饺白胖胖的,裹着一层细密的糖霜,猪油酥糖则用油纸包着,透着油亮的光。

“阿姨,来十个雪饺,再来二包酥糖。”我把钱递过去,看着她用牛皮纸把点心包好,系成一个小巧的结。每次来县里比赛,外婆都会塞给我五块钱,说让我买好吃的,其实我都知道,她是盼着我能给她带点什么回去。这点心也就几毛钱,却能让她拿着在巷口跟人念叨半天:“我家可夫可懂事了,比赛还想着给我买吃的。”下次再出门,她准会又揣着五块钱追出来,边塞给我边说:“带点钱想吃什么自己买,别委屈自己。”

拎着纸包往车站走,点心的甜香混着初秋的风钻进鼻子里。虽然比赛没比好,但手里的纸包沉甸甸的,心里好像也踏实了点。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子开始发黄,一片片往下落,打着旋儿飘到地上,像是谁写下的信,被风寄往不知名的远方。我踩着落叶往前走,听着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忽然觉得,或许输赢也没那么重要,至少此刻,风是暖的,糖是甜的,回家的路是熟的。

(校夜护毛生)

秋阳初敛桂香浮,

暗里欺凌起祸由。

三跃无功接力后,

携糖归踏落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