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话像块定心丸,可鼻子里的疼和心里的气却没消。我不是怕他们,只是没防备。这仇,得报回来。
老破细好对付,他那身板,我一拳就能撂倒。可高雪雪不好办,他比我高大半个头,在一起玩时了解到他力气也大。我琢磨了半天,终于想了个主意。
那天下午,我揣了几颗鹅蛋大的鹅卵石,又从墙上拿下一根红木棍子,是外公开糕店作坊时留下来的撖面棍,径直往伞店走去。高家就在伞店里面,进了大门走过天井就听见高雪雪和老破细在里屋边抽烟边说笑。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他们看见我,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哟,这不是副班长吗?高雪雪站起来,脸上带着嘲讽,怎么,鼻血流够了,来找我们赔罪?他说着,就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搭我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我藏在身后的右手猛地抽出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脑袋抡了过去。的一声闷响,像敲在空心木头上,高雪雪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老破细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不...不关我的事,是他让我去的!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
我哪管他是谁的主意,一肚子的火气正旺盛着。木棍又朝着老破细的后背抽了过去,他一声趴在地上,抱着头直哼哼。
我提着棍子,盯着地上的两个人,心里的火渐渐平息,只剩下一股狠劲。我没走,就站在原地等他们缓过劲来。高雪雪先撑着地板坐起来,额头上起了个大包,眼神里带着惊恐。老破细也慢慢爬起来,缩在墙角,不敢看我。
我把木棍换到左手,右手从口袋里掏出鹅卵石,攥在手心,慢悠悠地问:怎么样?服不服?不服,咱们再接着打。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高雪雪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发虚:服...服了。你...你真不要命了。
服了就好。我把木棍往地上一丢,发出一声响,这棍子送你们了,红木的值钱,给你们留个纪念。
说完,我转身往门口走。手里的鹅卵石攥得紧紧的,脚步放得很慢,眼睛的余光一直瞟着身后。我等着他们抄起棍子追上来,等着再来一场恶斗。高家的房子很进深,天井外的那间是铺子,很长足有十米,从里屋到大门口要走几十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里既紧张又有点期待。
可直到我的脚快跨出大门时,身后都没动静。我回头看了一眼,高雪雪和老破细还愣在原地,盯着地上的棍子,像两只被打懵了的鹌鹑。
一股失望涌了上来。就这么点出息还敢找我麻烦?真是两条扶不上墙的小臭虫。
我挺直腰板,攥着鹅卵石的手慢慢松开,指腹被硌得生疼。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双溪河的臭味顺着风飘过来,混着街边油条铺的香气,成了这个夏天最难忘的味道。我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条浑浊的河,那些曾经的玩伴,还有我自己,都在这泥一样的日子里,悄悄长出了新的模样。
《夏溪少年事》
双溪夏涨浊如酱,偷泳担泉汗满裳。
一棍惊翻童稚恶,石攥掌心味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