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母从不让生人来带,婴孩的脾性,要靠日子一天天磨才摸得透。
那天我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木条与横梁发呆。
忽然一阵风卷来只灰蜘蛛,一根银丝牵在梁上,它像片落叶似的飘在墙角,而后竟闲庭信步般转起圈来。
看久了眼乏,我合上眼皮小憩,再睁眼时,一张网已在角落悄然织就。
这是我来到世上半年,头回见会飘、会爬、会劳作的活物,顿时睁圆了眼睛盯着看。
隔壁的老妇人这时串门进来,先跟驼背女和母亲打了招呼,见我醒着,便凑过脸来逗我。
她说了些什么我自然不懂,只觉得像屋顶漏了雨,毛毛雨似的水珠绵绵不绝落在脸上,一股怪味刺得鼻腔发紧——又腥又涩,实在难闻。
我打了个喷嚏,驼背女以为我着凉,慌忙过来查看被子是否松开,哪里知道我是被这味道呛着了。
没法子,只能放声大哭——这是我唯一能传递委屈的法子。
后来长大了,我从不凑近摇篮里的婴儿说话。
只因小时候总被这般“折磨”:哭声再响,也没人懂我究竟为何难过。更有心思偏的,会猜疑是不睦的邻居借逗孩子偷偷拧了一把——这样的事,世间原也常见。
我当然知道人说话时难免带些飞沫,尤其上了年纪缺了牙的老人,可他们偏又最疼孩子,总爱凑得近近的。
亏得驼背女照料精心,后来听人说,那时的我像个小糯米团子,白白嫩嫩的,格外招人疼。
可我自己却总在大晴天“淋雨”,多数时候只能昏睡。
睡着时,会有人教我咿呀学语,帮我蹬腿、翻身、练爬行。
未满周岁的我,像颗沉睡着的种子,等着某一天破土而出,迎着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