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语言天真而直接,没有任何复杂的逻辑和分析,只有最本真的感知。这句话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精准地劈入了秦屿紧绷的神经!
不是仪器故障!
小月亮也看到了!
他猛地转向林栀,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聚焦在她那只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上。指尖自然微曲,看上去与片刻前毫无二致。维生舱的主系统依旧沉默,负责监测心率、血压、脑电波的所有设备都显示着令人绝望的平稳。
寂静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能压垮人的听觉。只有那台光谱仪的屏幕,恢复了那条死寂的绿色基线,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集体错觉。
秦屿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一下,又一下。他下颌咬紧,几乎要将那瞬间汹涌而出的巨大情绪重新压回冰封的湖底。
然而——
就在他试图用理性否定那微小希望火苗的瞬间!
来了!
这一次,并非出现在冰冷的屏幕上,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林栀的身体之上!
就在她那被夕阳余晖微微照亮的食指指尖,皮肤之下,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缕比最细的蚕丝还要纤细的流光!
那光芒并非稳定的亮起,而是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夏日夜晚萤火虫的微光,倏忽明灭。它的颜色难以用言语精确描述,仿佛是阳光透过极薄的水膜折射出的七彩,却又奇异地融合成一种纯净而柔和的白光核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坚韧的生命韵律。
它亮起,然后如同羞涩的精灵,瞬间隐没回苍白的皮肤之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这一次,秦屿看得清清楚楚!小月亮也发出了低低的、压抑的惊呼,小手捂住了嘴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警报!检测到未知低频能量脉冲!源点确认:维生舱内,目标体右手指尖!强度:Level 0.1(可忽略级)!能量签名:无法识别!与数据库无匹配项!”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终于后知后觉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正式确认了这绝非群体幻觉或仪器故障!
秦屿动了!
他一步跨到主控台前,修长的手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光屏上飞舞,调出所有周边监测器的实时数据流,启动最高级别的记录和回溯分析模式。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精准和效率,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加速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那缕流光……那奇特的波动频率……
与他记忆深处,林栀操控织梦者碎片时那磅礴却又受控的能量涌动,与她最后时刻以身化桥、引导方舟伟力时那决绝而璀璨的光芒,甚至与更早之前,她在电竞场上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举重若轻的精准操控力,都有着某种玄而又玄的、本源上的相似!
它不是外来的污染,不是残余能量的无序溃散。它更像是一颗被深埋于万丈冰原之下、所有人都以为早已彻底熄灭的火种,在耗尽所有、归于永恒死寂之后,于绝对零度的黑暗中,凭借某种不可思议的顽强,挣扎着、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迸发出的第一粒,微弱到极致、却真实存在的——火星!
“立刻将医疗中心监测等级提升至最高!启动所有冗余备份系统,重点监控目标体能量场变化!调用历史数据库,进行全频段深度比对分析,优先级最高!”秦屿的声音低沉而迅疾,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子,打破了一个月来的死寂。“通知张教授和吴薇,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务,最快速度过来!通知戈壁基地,同步监测方舟能量场状态,有无异常共鸣!”
命令通过通讯器迅速传达出去。沉寂的医疗中心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紧张的活力,更多仪器的指示灯开始加速闪烁,低沉的运行声似乎也变得密集起来。
希望,如同一根比蛛丝还要纤细的银线,悄然从绝望的深渊最底部蜿蜒探出,纤细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任何微小的风吹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脏揪紧的真实感,缠绕上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脉搏。
小月亮不再说话,她屏住呼吸,整个人几乎要趴到维生舱上,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燃烧着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期待和祈祷,死死地盯着妈妈那仿佛与之前并无不同的手指,等待着下一次“彩虹小星星”的降临。
维生舱内,林栀依旧沉静地躺着,面容安详,对因她指尖那一缕微不足道的微光而骤然掀起的波澜毫无所觉。她的意识仿佛依然漂泊在那片自我封印的、无光无垠的深海之底,远离一切喧嚣与波动。
然而,在那绝对的、连时间都似乎失去意义的寂静与黑暗的最深处,是否真的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那一闪而逝的微光,是星火重燃的起点,是漫长告别前最后一次无意识的回响,还是某种更深层次、更未知变化的序曲?
无人能给出答案。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片沉寂了一个月的死水,已然被一颗微小却坚定的石子,激起了第一圈涟漪。
波澜,虽微,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