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通讯频道中,只剩下电流过载烧毁后残留的、如同垂死昆虫振翅般的滋滋杂音。破碎的屏幕上,雪花疯狂跳动,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将驾驶舱重新拖回那片仅由裂缝透入的幽蓝冷光所笼罩的、压抑的昏暗。
林栀的手指依旧悬停在冰冷的控制台表面,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那诡异装置“织梦者”碎片时,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如同幻觉般的能量涟漪。
她最后那句质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短暂的涟漪后,只换来了“游魂”猝然中断的、充满震惊与……或许是暴怒的沉默。
它没有回答。它选择了切断联系。
这种反应,本身就是一个答案。一个令人心悸的答案。
“游魂”对霍华德的憎恨,是真实的,是深刻的,是……偏执的。它绝不仅仅是一个冷静的备份意识,更像是一个……怀着某种私人恩怨的、被扭曲的复仇之魂。
霍华德到底做了什么?背叛?懦弱?还是……某种更复杂、更无法被“游魂”所容忍的抉择?
纷乱的思绪如同冰锥,刺穿着她本就剧痛难忍的神经。但外部逼近的危险,没有给她任何喘息和深思的机会。
轰隆隆——!!!
一阵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接近的剧烈爆炸声,猛地从废墟的某个方向传来!整个被掩埋的“幽灵”残骸随之剧烈震动,顶棚的扭曲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更多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
“清洗者”的工程部队!他们推进的速度远超想象!他们已经近在咫尺!可能就在几十米外,正在用重武器和工程机械强行清理崩塌的岩层!
冰冷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疑虑和恐惧!
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信任霍华德的警告,放弃“织梦者”,等待被俘或死亡?
还是……赌一把“游魂”那充满诱惑与危险的道路,尝试激活碎片,搏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地面上那块沉寂的金属碎片。霍华德称之为“希望与危险并存”。“游魂”称之为“颠覆的关键”。
谁是对的?
或许……都是对的?这碎片本身,就是一把极度危险的双刃剑?它的价值与威胁,取决于……使用者?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她混乱的脑海。
如果……如果能找到一种方法,不是被它吞噬,而是……引导它?就像之前操控“泰坦”,就像最后关头引导那毁灭性能量冲向岩顶?
“钥匙”……“钥匙”似乎能与它产生共鸣!或许……
就在这时——
咔嚓!轰隆!!!
侧后方一片堆积如山的巨石和晶簇残骸,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炸开!灼热的气浪和刺眼的火光瞬间涌入!烟尘弥漫中,数个穿着白色重型工程外骨骼、手持切割炬和脉冲钻的“清洗者”工兵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赫然出现在缺口处!
他们的传感器立刻锁定了被掩埋的“幽灵”残骸!
“发现目标载具!疑似驾驶员存活!优先捕获!”冰冷的、经过翻译的电子音在面罩下响起!
没有丝毫犹豫,两名工兵立刻抬起手臂,装备的高功率电磁捕捉网发射器瞬间充能!
咻!咻!
两张闪烁着刺眼蓝色电弧的大网,如同毒蛛吐丝,穿过烟尘,向着“幽灵”驾驶舱的裂缝猛罩过来!
绝境!最后的思考时间被彻底剥夺!
本能!求生的本能,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不甘就此终结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理智的权衡!
就在电磁捕捉网即将触及车体的瞬间——
林栀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厉芒!她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如同扑食的毒蛇,猛地探出,不是去格挡,而是……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向了地面上那块冰冷的“织梦者”碎片!!!
五指收拢!紧紧握住!
嗡!!!!!!!!!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从掌心爆炸开来,沿着手臂的神经束,如同亿万伏高压电流般,疯狂冲入她的头颅!冲入她的意识深处!!!
“呃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整个身体如同被扔进炼钢炉的活物,剧烈地痉挛、抽搐起来!
视野瞬间被无数疯狂炸裂、旋转、扭曲的七彩能量漩涡所吞噬!听觉被亿万个不同频率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尖啸与低语所淹没!感知被彻底撕碎,抛入一个无法理解的、纯粹由狂暴能量和混乱信息构成的混沌地狱!
那碎片……根本不是什么工具或武器!它是一个活着的、饥饿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深渊!它正在疯狂地吞噬她!同化她!要将她的意识、她的存在、她的一切,都彻底碾碎、吸收,化为它的一部分!
驾驶舱外,那两张电磁捕捉网在接触到“幽灵”车体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扭曲现实的墙壁,网上的蓝色电弧疯狂乱窜,然后……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了!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清洗者”工兵,他们的传感器瞬间过载爆裂!他们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连同厚重的外骨骼,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岩壁上,爆开两团刺眼的电火花,彻底沉寂!
“……高能……反应!……未知……类型!……强度……飙升!……后退!……立刻后退!!!”后面的工兵惊骇欲绝,一边疯狂后退,一边试图用肩扛式能量炮瞄准!
但已经太晚了!
以林栀紧握着碎片的右手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和空间的七彩能量场,如同不断膨胀的致命气泡,猛地扩散开来!
能量场扫过之处,一切都在发生诡异的畸变!
“幽灵”残骸的金属外壳如同融化的蜡像般蠕动、起泡!地面的晶簇残骸凭空悬浮、碎裂、重组成无法理解的几何形状!空气本身发出尖锐的哀鸣,仿佛空间结构正在被强行撕裂!
冲入能量场范围内的“清洗者”工兵,他们的下场更为凄惨!
他们的白色装甲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融!露出的生物组织则发生恐怖的异变——皮肤下鼓起蠕动的肉瘤,骨骼扭曲刺出体外,电子眼爆裂流出黑色的脓液……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惨叫,就在极致的痛苦中,化作了不断扭曲、崩溃、最终湮灭的一团团无法名状的有机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