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仓库”深处,控制隔间。
惨白的氙气长明灯光,冰冷地涂抹在金属桌面上,映照着林栀苍白如纸、却紧绷如弓弦的侧脸。空气中弥漫着止血凝胶的化学气味、陈年尘埃的霉味,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一声声微弱却执拗的电子提示音,如同黑暗中悄然爬行的毒蛇,一下下敲击着她高度紧张的神经。控制台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信号极其微弱且充满干扰噪波的陌生信号源标识,仿佛一只来自未知深渊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加密协议,冰冷地窥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坟墓。
是谁?
“清洗者”的追踪者?循着休眠舱坠毁的痕迹或者“钥匙”最后的微弱波动,终于摸到了这里?
还是……陆琛?他在外部佯攻中幸存了下来,试图用某种后备方案联系?
或者是……某个与“守秘人”、与霍华德有关联的、更深层的潜伏势力?
无数种可能,伴随着相应的风险与机遇,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推演。每一种选择,都可能导向生存,或者……万劫不复。
她的指尖悬停在那个冰冷的、标注着【接受】的金属按钮上方,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重伤未愈的身体在对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刚刚注射的能量剂带来的暖流正在消退,寒冷和剧痛再次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试图将她的意识拖入黑暗。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她死死咬住牙关,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过控制台屏幕上滚动的、关于这个接入信号的有限分析数据——
加密协议结构:非标准,高度自定义,带有明显的……军方深层架构特征?但又混杂着一些陈旧过时的、仿佛数十年前的老式加密算法的影子。
信号源定位:失败。信号经过了极其复杂的多重中继跳转和物理屏蔽干扰,源头如同幽灵,无法追踪。
信号强度:极微弱,且不稳定,仿佛随时会中断。这不像是有稳定后方支持的通讯,更像是在某种极端恶劣、仓促逃窜的环境下,勉强发出的求救……或者诱饵?
没有足够的信息。无法判断。
赌吗?
林栀的目光缓缓移向桌面上那本摊开的、印着雨燕徽记的陈旧笔记本。那句“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唯人心可决其走向”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宿命感,映入她的眼帘。
霍华德选择了信任她,将“钥匙”交给了她。守秘人在最后关头,违背了自毁协议,将她送来了这里。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让她在这里疑神疑鬼、坐以待毙。
风险永远存在。但停滞不前,同样是死路一条。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界的现状,需要……确认自己是否已是最后的孤火。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的指尖,重重按下了【接受】按钮。
滋啦——!!!
刺耳的电流干扰噪音瞬间从控制台的古老扬声器中爆开,震得空气都在颤抖!屏幕上,雪花般的噪点疯狂闪烁,几乎淹没了那本就微弱的信号!
几秒钟后,噪音稍微减弱,一个极度失真、断断续续、仿佛从极遥远的水底传来的电子合成音,艰难地穿透干扰,响了起来:
“……呼……呼叫……‘巢穴’……这里是……‘游魂’……听到请……回答……”
声音扭曲变形,难以分辨原本的音色,但那经过高度处理的、非人的电子质感,却让林栀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声音的处理模式……和“守秘人”有某种令人不安的相似!但又截然不同,更……粗糙,更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游魂”?从未听过的代号!
“……信号……极不稳定……能量即将……耗尽……”“游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的背景噪音,听起来像是在某种高速移动、剧烈震动的载具内部,“……‘雷霆’……行动……失败……损失……惨重……‘清洗者’……反扑……超乎……预期……”
林栀的瞳孔骤然收缩!“雷霆”行动!陆琛发动的自杀式佯攻!果然失败了!
“……陆琛……会长……”她强忍着喉咙的撕裂痛楚,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试图询问。
“……会长……下落……不明……”“游魂”的回答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轰鸣背景音,让林栀的心沉入谷底,“……但我们……捕捉到……‘星火’……脉冲……信号……短暂……但……确认……你……成功了?”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仿佛绝境中看到海市蜃楼般的微弱希冀。
林栀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地、清晰地回答:“……目标节点……确认激活。”
通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和遥远的爆炸回响。仿佛那个自称“游魂”的存在,正在消化这个足以震动整个战局的消息。
“……奇迹……”“游魂”的声音再次响起,失真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人性化的震颤,“……那么……‘钥匙’……保管者……状态?”
林栀的目光扫过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胸口那布满裂纹的金属方盒:“……存活。但‘钥匙’……受损。位置:已抵达‘零号仓库’。”
“……零号……仓库?!你竟然……找到了……”“游魂”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震惊的波动,甚至短暂压过了干扰,“……原来……传说……是真的……‘遗产’……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