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日傍晚,精舍内传来玄觉一声轻微的咳嗽,守在外间的央金如同被惊动的兔子,猛地站起身,差点因久坐而眩晕摔倒。
她踉跄着冲进内室,正好看到玄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中,多了一丝历经生死大劫后的疲惫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改变。他看到冲进来的央金,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流露出清晰的心疼与温柔。
“央金……”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央金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快步走到床边,想碰碰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僵在半空,最终只是紧紧抓住了床沿,哽咽道:“你……你终于醒了……”
玄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他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她紧抓床沿的手上。
“让你担心了。”他低声道。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微凉温度,央金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背上,肩膀微微抽动,无声地流泪。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卸下所有重负后,混杂着委屈、庆幸与无限依恋的宣泄。
玄觉任由她哭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目光温柔。
林风眠和谷主等人见状,相视一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
良久,央金才止住哭泣,抬起头,眼睛红肿,却亮得惊人。她看着玄觉,忽然想起绝壁上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承诺,脸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云,眼神有些躲闪,又带着一丝执拗的期盼,小声问道:“你……你在崖壁上说的话……可还作数?”
玄觉看着她这副小女儿情态,与平日泼辣模样判若两人,心中又是怜爱又是好笑,却故意板起脸,沉吟道:“贫僧在崖壁上说了许多话,不知女施主所指是哪一句?”
央金一愣,看他眼中隐含的笑意,顿时明白他在逗她,又羞又恼,抬手想打他,又想起他满身是伤,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你!你明知故问!”
玄觉见她真的急了,不再逗她,收敛笑意,目光变得无比认真而深邃,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贫僧玄觉,愿舍此袈裟,褪去佛名,只问央金姑娘,可愿与我,携手余生,无论种菜耕田,抑或浪迹天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誓言般的庄重。
央金看着他认真的眼眸,听着这比任何情话都更动听的承诺,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愿意!我愿意!”
什么吐蕃佛宗护法,什么血莲教恩怨,什么寂灭星庭秘密,在这一刻,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知道,眼前这个愿意为她舍弃一切的男人,就是她的归宿。
两只手,一只带着练武的薄茧,一只带着佛珠的温润,紧紧握在了一起。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然而,温馨的时刻并未持续太久。
林风眠去而复返,脸色带着一丝凝重,他看了一眼紧紧相握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沉声道:“玄觉师傅,央金姑娘,谷主请你们过去一趟,关于玄空师叔所中‘九幽寒魄’之事,以及……朝廷内卫为何会插手袭击我们,似乎有了一些线索。”
温馨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玄觉与央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歧路已在脚下,短暂的安宁如同镜花水月。他们携手同舟,但此心所寄,是即将面对的更汹涌的暗流,还是那看似遥不可及的平静彼岸?
答案,或许就在药王谷主即将揭晓的线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