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忧的离去,如同抽走了最后一丝缓冲,将赤裸裸的危机与抉择摆在三人面前。锦官城这潭水,已然浑浊不堪,留下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没有丝毫犹豫,在林风眠收好逆生返魂丹,并迅速处理了百草园内战斗的痕迹后,三人趁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悄然离开了这座繁华与危机并存的城池。
没有选择官道,而是专走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林风眠归心似箭,央金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玄觉则默默调息,巩固着那初生的“空明”心境,同时以更加敏锐的灵觉感知着周遭环境。他能感觉到,自从离开锦官城,便有几道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远远地吊在后方。
血莲教的人,果然不肯罢休。
一路疾行,不敢有片刻停歇。饶是三人修为不俗,连续数日奔波于险峻山岭,精神高度紧绷,也不免感到疲惫。尤其是林风眠,他不仅要赶路,还要分心护持怀中的丹药,脸色日渐憔悴。
这日黄昏,天色骤变,铅灰色的乌云低垂,闷雷滚滚,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山道旁,隐约可见一座废弃寺庙的轮廓,隐在荒草与暮色之中,破败的殿宇如同巨兽的残骸。
“雨势将至,山路难行,今夜只能在此暂避了。”林风眠望着阴沉的天色,无奈道。他担心冒雨赶路,万一丹药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央金蹙眉打量着那荒寺,武者本能让她对这类易于设伏的地点充满警惕:“这地方……感觉不太好。”
玄觉目光扫过荒寺,灵觉如涟漪般扩散出去。寺庙残破,了无生机,只有一些蛇鼠虫蚁的气息。但在那破败的表象之下,他隐隐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却与血莲教同源的阴邪死寂之气,如同投入清水中的一滴墨汁,虽未扩散,却已存在。
“无妨,”玄觉平静开口,“风雨欲来,避无可避。是福是祸,进去便知。”他如今的境界,已能于细微处见真章,那丝隐藏的杀机,反而让他更加确定,此地便是血莲教选择的战场。与其在雨中被动遇袭,不如主动踏入,以逸待劳。
见玄觉如此说,央金也不再反对,只是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林风眠叹了口气,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三人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木门,走入了荒寺院落。院内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正中的大雄宝殿屋顶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后面阴沉的天色。殿内佛像蒙尘,金漆剥落,蛛网遍布,一派凄凉。
他们在殿内寻了一处相对干燥、背风的角落。林风眠小心翼翼地将装有丹药的玉盒放在最安全的位置,自己则靠坐在墙边,抓紧时间调息。央金则选了靠近门口的位置盘坐,藏刀横于膝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捕捉着殿外的任何声响。
玄觉没有坐下,他走到那尊蒙尘的佛像前,仰头望去。佛像低眉垂目,面容慈悲,虽已残破,但那历经岁月洗礼的沉静姿态,依旧能让人心生安宁。他伸出手,轻轻拂去佛像膝上的一片落叶,动作自然而恭敬。
然后,他就在佛前找了个蒲团坐下,并非调息,而是就那般静静地坐着,眼神空明,仿佛与这破败的寺庙、与这尊沉默的佛像融为了一体。他在等待。
夜色,在沉闷的雷声中彻底笼罩了大地。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破败的殿瓦和院中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掩盖了世间大部分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
一直闭目假寐的央金,猛地睁开了双眼!几乎在同一时间,玄觉也缓缓抬起了眼帘。
雨声依旧喧嚣,但在那喧嚣的掩盖之下,极其细微的、衣袂掠过湿滑地面、以及利刃割开雨幕的破空声,正从四面八方悄然逼近!
来了!
央金豁然起身,藏刀已然在手,雪亮的刀锋在殿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林风眠也被惊醒,立刻将玉盒紧紧抱在怀中,脸色凝重地站起身,体内真气暗自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