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散仙那团混沌气息剧烈地抖个不停。
这可不是因为恐惧。
恐惧,那得是面对一个能让人明白的敌人时才会有的情绪。
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种他根本搞不懂的“规则”。
他的力量,那可是他辛辛苦苦修行了数百万年,足以让他不把光阴放在眼里的混元无极大道啊,这会儿却在背叛他。
不是被别人攻击,也不是被什么东西吞噬。
而是这些力量在主动离开他。
他清楚地“听”到,构成他仙躯的每一缕混元法则,都在发出一种“拒绝”的信号。这片刚刚被重新制定了规则的深渊空间,不再承认他在这里的“合法性”。
他就像一个外来的、和系统不兼容的程序,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想要把他卸载掉。
他每多存在一会儿,就会消耗掉他和这片天地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每一次他神念动一下,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道基。
他啥都做不了,只能就那么悬浮在那儿,可即便这样,他的仙魂也在被这片天地“合法”地拆解、回收。
“是谁?”
“出来!”
他的意志化作一声声咆哮,在空旷的深渊里横冲直撞,可连一丝回音都得不到。
他就好比一个游戏里的顶级账号,突然发现游戏的底层代码被改了。他所有厉害的装备、技能,一夜之间,全都被打上了“非法道具”的标签,系统还在自动、强制地清理他的背包。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混元无极”,本来应该能包容万物的,现在却成了最要命的负担。
就因为他的“财产”最多,所以被系统“清算”得也最惨。
……
原乡星域的主控中心这边。
陈铮带着哭腔的大喊还在空气里回荡呢,他虚拟的数据双眼瞪得溜圆,整个人就跟一尊死机的雕像似的。
主控光幕中间,那个代表原乡星域能源储备的大圆环,里面那根红色指针,正蛮横地从濒临崩溃的赤色警戒区冲了出来。
10%…25%…40%…
指针一路划过代表安全的绿色区域,最后稳稳地停在了75%的刻度上,一圈让人心里踏实的金色光晕扩散开来。
“报、报告……”
陈铮的电子音带着点颤抖,数据流终于又能顺畅流动了。
“报告指挥官!”
他猛地挺直虚拟的腰板,声音大得感觉能把整个主控中心的屋顶都掀翻。
“‘高品质移动备用电源’……接入稳定!”
“能量转化率高达99.99%!一点损耗都没有!也没有污染!绝对的绿色环保!”
“原乡星域新法则框架……运行稳定!当前功耗……远远低于警戒线!”
方定国教授扶着控制台,眼睛死死盯着光幕上那条代表“乾元散仙”的能量输入曲线,又平滑、又稳定、还强劲,就跟教科书里的完美案例一样。他那张布满血丝的脸,肌肉直抽抽,脸上露出一个又狂热、又敬畏,还带点怜悯的复杂表情。
“我们……我们这是在干啥?”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小声嘀咕着,他看着那海量涌进来的,精纯得不能再精纯的能量数据,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踩在地上来回摩擦了。
“这不叫吞噬。”
方定国教授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用一种特别虔诚,就跟传教似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庄重宣布:
“这叫……宏观调控。”
“是高级文明,对落后产能进行的合理配置和资源整合。”
……
万劫深渊里头。
乾元散仙终于想明白了。
不是这片空间疯了。
也不是那个苏醒过来的守护者专门针对他。
是她!
是丹鼎宗那个沈君兰!
那个他一直以为被困在“考场”里,只能任由他们拿捏的“考生”!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考生!
她是出题的人!是阅卷的人!现在,她竟然成了这整个考场的系统管理员!
而自己,就是她随手抓来给新系统开业剪彩用的“充电宝”!
一个荒唐到极点,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在他的仙魂里“轰”地炸开。
逃!
必须得逃!
他不再试着去抵抗那种无形的剥离力量了,而是把剩下的所有仙元,用前所未有的决绝劲儿,拼命压缩,再压缩,然后——引爆!
轰——
一团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混沌光球,在他身后猛地炸开。那股能把空间都撕裂的恐怖斥力,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乾元散仙的仙魂化作一道特别微弱,几乎都看不见的光,借着这股力量,带着一种燃烧自己的决绝,发疯似的朝着深渊的出口冲过去。
他根本不敢回头。
他仙魂深处,那点所谓“散仙的尊严”,早就被踩得稀碎了。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赶紧逃离这个魔鬼的服务器,回到那个他熟悉的,法则稳定,能让他作威作福的“现实世界”。
那股巨大的能量波动,一下子就席卷了整个万劫深渊的外围。
所有在那儿布下天罗地网的圣宗修士,他们的神念在同一时间,都被那股属于散仙自爆道基的恐怖气息给抓住了。
“是乾元老祖!”
“老祖在跟那魔头拼命!”
“快!去支援!把出口死死封住,别让魔头趁机跑了!”
一时间,圣宗在深渊出口布置的层层大阵光芒大盛,所有的力量和感知,都紧紧锁定了那道正往外冲的狼狈光影。
没人注意到。
在距离深渊出口好几万里远的地方,有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
这里是圣宗防御圈的后勤补给点,就几个修为不咋地的长老,带着一群弟子在这儿看守物资,连警示阵法都开得有气无力的。
空间,就像平静的湖面,被风一吹,泛起一圈特别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涟漪。
一道身影,就这么从涟漪的中心,一步跨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青衣,干净得一尘不染。
她身上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安静得就跟一块石头似的。
她只是带着点第一次回家的好奇劲儿,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这人正是沈君兰。
她出来了。
没有那种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撕裂虚空的大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