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一晃几年又过去了。
华芯科技那座租来的旧厂房,就算经过好几次加固改造,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味道。这味道是臭氧的辛辣、焊锡膏的酸涩,再加上速溶咖啡的焦苦,几种味道混合发酵出来的,这可是专属于这些技术狂人的“味道”。
厂房里的灯光,一年到头,天天都亮得如同白昼。
密集的键盘敲击声、仪器低沉的嗡嗡声,还有时不时爆发的激烈争吵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里永不落幕的“交响曲”。
沈兴邦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都成常态了,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身上那件白大褂的领口都磨出毛边了。他人虽然瘦,但身姿挺拔,精神头好得惊人,眼神锐利无比。
他几乎就扎根在实验室里了,一日三餐和短暂的睡觉时间,都在一张行军床上解决。他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仿真数据,一遍又一遍核对那些复杂得能把数学家逼疯的电路图,为了每一个纳米级别的参数,都能和工艺工程师争得面红耳赤。
李教授明显苍老了许多,背都有点驼了,不过透过那副老花镜,能看到他的眼睛亮得吓人,仿佛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带着一群和他一样不修边幅的学生,还有从各个大研究院挖来的顶尖人才,没日没夜地钻研沈君兰留下的那一大片技术知识海洋。
大家努力消化、吸收这些知识,然后搞创新。要是失败了,就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几句,接着推倒重来。哪怕只是取得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进展,整个实验室都会像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
钱呢,就像决堤的洪水,不停地往外流。沈兴业那边赚的利润,几乎都是整车皮地往这个“无底洞”里填。
每次沈兴业来送支票的时候,都心疼得不行,嘴里不停地念叨:“哥,你省着点花啊!这钱都够买一支进口车队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兴邦和一群眼睛红红的研究员连推带搡地“请”出了门。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把外面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只留下实验室里那股狂热的研究劲头。
他们心里都明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沈君兰已经给他们铺好了这条世上最难走的路,如果走不下去,他们一个个都得成为历史的罪人。
终于,经过无数次的模拟、修改、争吵,甚至还砸坏了好几台特别贵的设备,付出惨痛代价之后,华芯第一代自主设计的商用芯片——“华芯一号”的设计和工艺方案,终于确定下来了。
定稿啦!
这颗“华芯一号”并没有追求最先进的制程技术,甚至有点“复古”,设计理念特别成熟。它的目标市场不是个人电脑或者服务器,而是工业控制、家电驱动、基础通信这些对稳定性要求比对算力要求高得多的领域。
不过,这颗芯片的每一行代码、每一个晶体管的布局、每一道工艺流程,都浸透着这群中国工程师的心血。这可是他们把外来技术彻底研究透之后,融入自己的理解,重新创造出来的成果。
“流片!”沈兴邦嗓子都喊哑了,几乎是吼出了这个词。
所有核心人员都挤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里,空气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设计图纸要被送到合作的光刻厂,进行第一次实际生产试制。这个过程,就叫流片。
流片的成功率特别低,失败才是常态。每失败一次,就意味着大把的资金和宝贵的时间都打了水漂。
等待结果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沈兴邦几乎都没合过眼。李教授口袋里一直揣着速效救心丸。
整个大院里的人,都下意识地走路轻轻的,说话声音也小小的,就怕打扰了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好运气。
终于,出结果的日子到了。
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越野车,在严密的护卫下,悄悄地开进了华芯大院。
一个穿着防静电服、戴着白手套的工程师,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实际上特别沉的金属密封箱,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僵硬。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个箱子上,大气都不敢出。
箱子被送进了超净实验室。
开箱。
取出晶圆。
放在测试台上。
通电!
指示灯……亮了!
没冒烟,也没短路!
初步功能检测……通过!
性能参数测试开始……
一项,两项,三项……
数据在屏幕上一行一行地跳出来,打印机“沙沙”地响着,吐出记录着命运的纸张。
负责测试的年轻工程师,双手抖得厉害,差点都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他猛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哆嗦嗦的,想喊却喊不出声。
最后他只能用手指着屏幕,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成功了……老师!教授!成功了!!”他终于用快要撕裂的嗓子喊了出来,那声音里全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什么?!”
“真的?!”
“我看看!”
一瞬间,大家像潮水一样涌向测试台!
所有人都在挤,都在抢,就为了能亲眼看看那几张轻飘飘,却重得像泰山一样的测试报告!
性能稳定!
功能完整!
关键指标……全部达到设计预期!
其中有几项,甚至还超出了一点!
综合性能,已经快要赶上国际市场上同类主流商用芯片的水平了!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