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芯科技这摊子事儿,在大把大把烧钱的节奏下,总算是有点起色了。
沈兴邦带着那一群以前穷得叮当响,现在眼睛里却闪着光的专家,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彻底扎根了。
他们啃着像天书一样的外文手册,对着那些不算顶尖的设备敲敲打打,就盼着能从这一堆看着像废铜烂铁的东西里,提炼出真家伙来。
每个人都跟拧紧了发条似的,拼命追赶着最前沿的知识。
可现实却很残酷,进展慢得让人喘不过气。
有一座怎么都跨不过去的大山,横在了所有人面前,那就是——光刻机。
这玩意儿可是芯片制造的心脏啊。
要是没有它,之前所有的设计都跟镜中花、水中月一样,那些美好的蓝图也不过是一张张废纸。
沈兴邦急得嘴角都起了泡,头发也是一把一把地掉。
他把能想到的关系都用上了,从香港的贸易中间人,到新加坡的代理商,甚至还搭上了苏联那边的线。
可得到的回复,都是又冷又统一。
“最新型号?对中国禁运。”
“旧型号?也在禁运清单上,技术全面封锁!”
“加钱?这可不是钱的事儿,瓦森纳协定就像一把剑悬在大家头上,谁敢卖谁就倒霉!”
别说买到一整台光刻机了,就连一张清楚的内部结构图,都成了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西方世界防着他们,就跟防贼似的。
实验室里刚刚燃起的那股士气,一下子就凉了,气氛压抑得让人害怕。
虽说经费管够,后勤也不用操心,可空有一身本事却没地方施展,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一群国内顶尖的人才,对着落后的设备和空白的图纸,也只能干着急,不停地叹气。
实在没办法了,沈兴邦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他妈。
王府书房里。
沈君兰正安静地翻着一本英文版的《电子工程时代》,期刊上刚好有一篇讲光刻技术最新进展的报道,就是配图不太清楚。
“妈……”沈兴邦搓着手,满脸都是憔悴和失落,“我们被卡住了。”
“最关键的光刻机,根本弄不到手。西方的封锁太严实了,就连黑市都找不到门路。”
“没有光刻机,我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沈君兰把目光从期刊上移开,落在儿子那张焦虑的脸上,语气特别平静。
“光刻机,现在哪家公司的最好?”
“荷兰!有一家叫ASL的新公司,背后是飞利浦,技术是最顶尖的!可他们根本就不卖!”沈兴邦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嗯。”
沈君兰合上期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知道了。”
“设备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你带好团队,把所有基础理论都研究透,等设备一到,马上就能用起来。”
沈兴邦一下子愣住了:“妈……您有办法?那可不是矿石啊!那可是人类工业文明的结晶!根本运不进来啊!”
“渠道不一样,办法自然也不同。”沈君兰没再多解释,“去忙你的吧。”
沈兴邦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走了。
他心里一直在嘀咕:妈总不会真跑去荷兰给我变一台光刻机出来吧?
嘿,您还别说,沈君兰还真就有这个打算。
过了几天,她对张博文说:“博文,准备一下,咱们去一趟欧洲。”
张博文有点意外:“欧洲?去干啥呀?”
“商务考察。”沈君兰拿出两本崭新的因公护照和签证,“兴业的业务得拓展拓展,去考察考察欧洲的冶金和精密仪器市场,找找合作机会。”
张博文对妻子的决定向来没意见,虽说觉得有点突然,还是马上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所有事情都以“兴业国际”的名义进行,合规合法,挑不出一点毛病。
很快,一份来自荷兰某中型冶金行业协会的“商务考察”邀请函,顺顺当当就发过来了。
行程安排得那叫一个周到,又是参观荷兰的金属冶炼厂,又是拜访德国的精密仪器公司,还得去参加法国的工业博览会。
其中,在荷兰埃因霍温市——也就是ASL总部所在地——的“短暂停留”,巧妙地穿插在了行程里面。
飞机降落在阿姆斯特丹。
行程按计划一步一步进行,沈君兰就像个好学但看着有点土气的中国女企业家。
她拿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地记录,问的问题既专业又精准,不过始终都是围绕着冶金和通用仪器,一点都没越界。
过了几天,考察团到了埃因霍温。
接待方安排他们去参观一家给光刻机供应特种金属支撑件的配套工厂。
参观的时候,沈君兰装作不经意地问:“我听说,这儿有一家造特别复杂精密设备的公司?好像叫……AS什么来着?”
工厂经理,是个大胡子荷兰人,挺自豪地耸了耸肩:“哦,您说的是ASL吧?没错,他们可是我们的骄傲。不过他们的保密等级高得吓人,从来不接待外来参观的,尤其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沈君兰这一行人身上扫了一圈。
“……国外的考察团。”
这话里,带着一丝不太容易察觉的优越感。
沈君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表情:“那太可惜了,我们特别想学习学习先进经验呢。”
她也没再追问,就好像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当天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到了。
团员们都兴高采烈地往风车村和木鞋店跑。
沈君兰对张博文说:“博文,我有点累了,就在酒店休息。你去逛逛,给平平安安带点礼物回来。”
张博文也没多想,点点头就走了。
酒店房间里。
沈君兰反锁好房门,拉上窗帘。
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又黑又安静。
她坐在床边,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