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沈君兰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疲惫又焦虑的脸。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留给不要命的莽夫。”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身体垮了,脑子就是一团浆糊,上了考场也是白搭。”
说完,她看向李队长,眼神锐利。
“队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这股疯劲儿不压下去,迟早要出人命。”
李队长重重抹了把脸,眼神里满是后怕。
“沈大夫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光盯着生产,忘了他们也是人,不是铁!”
他猛地转身,面向所有人,声音洪亮如钟。
“都给我听好了!从明天起,夜校改规矩!”
“晚上十点,必须熄灯睡觉!”
“谁敢再熬油点灯,让我抓到,工分全扣,夜校也别来了!”
话音一转,他又冲着门外喊。
“食堂那边,明早开始,给夜校备考的,每人每天加一个鸡蛋!”
“晚上一锅红糖小米粥!钱,从大队公积金里出!”
“身体跟不上,一切都是白扯!”
门外传来食堂大妈的声音:“哎!知道了队长!”
一压一抬,一棍子一颗糖。
屋里那股紧绷到快要断裂的气氛,终于松动了。
知青们面面相觑,眼中的疯狂褪去,换上了复杂而真切的感激。
“队长……”有人哽咽着开口。
“别说了!都是我这个当队长的没考虑周全!”
李队长摆摆手,“以后都给我悠着点,别再出这种事了!”
沈君兰又对周卫国和另外几个面色憔悴的知青说:
“你们几个,明天下午收工后,来卫生所一趟。”
“我教你们一套提神醒脑的呼吸法子,能解乏,也能安神。”
“都得来。”
这番安排,既有铁的纪律,又有关怀备至。
瞬间安抚了所有躁动不安的心。
周卫国躺在炕上,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
这不是委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谢谢队长……谢谢沈大夫……我……我再也不敢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王援朝在旁边打趣,“大男人哭什么哭,丢人不?”
“去你的!”周卫国破涕为笑,“我这是感动的!”
“感动也不能哭啊,多大人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这场晕倒风波,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冷水,浇醒了所有在疯狂边缘试探的知青。
学习的氛围依旧紧张,却多了几分理性和章法。
李队长的管理也愈发细致,真正做到了恩威并施,张弛有度。
几天后,周卫国就恢复了生龙活虎。
人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开始学着张秀兰那样,讲究效率和计划。
“你看,这样学习效果不是更好吗?”张秀兰在夜校里指着自己的复习计划表,“劳逸结合,才能走得更远。”
“是啊,之前我就是个傻子,瞎拼蛮干!”周卫国挠挠头,“还是你们有经验。”
一切似乎都重回正轨。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封盖着省城某大学革委会鲜红大印的公函,由邮递员送到了大队部。
李队长拆开信封,抽出那张薄薄的信纸。
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公函措辞严厉,要求红星大队对所有报名高考的知青,进行“政治表现鉴定”。
鉴定结果,需由大队主要负责人亲笔签字,并加盖公章。
信尾还用黑体字加重强调:“必须实事求是,严防任何思想不纯、立场不坚的不良分子,混入无产阶级的高等学府!”
政治表现鉴定?
严防不良分子?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这薄薄的一张纸,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所有知青的命门!
李队长捏着那张纸,手指因为用力而发抖。
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笔下的这寥寥数语,将直接决定这群年轻人是鱼跃龙门,还是被打回原形。
这支笔,该怎么落?
这字,又该怎么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