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考。但得有个度。”沈君兰想了想,“明天开个社员大会,把话说明白。”
第二天,李队长紧急召集全体社员大会,脸色铁青。
“高考!天大的好事!”
他一开口就定了调,洪亮的声音压下所有窃窃私语。
“国家开这扇门,是为了挑人才!谁想考,我李长海不拦着!谁考上了,大队敲锣打鼓送你走!”
知青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李队长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带着寒意。
“但是!”
“工坊的机器不能停!地里的庄稼不能荒!”
“谁要是为了复习,耽误了生产,砸了咱们红星大队的牌子——”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别怪我按新规矩办事!扣钱!罚工!严重的,直接给我回地里抡锄头!”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有人小声嘀咕:“这不是为难人吗?”
李队长耳朵尖,听见了,声音更大:“为难?我告诉你们什么叫为难!咱们大队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光景,要是因为你们几个人影响了全队的饭碗,那才叫为难!”
“咱们大队的饭碗,比天大!谁也别想砸!”
“工农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李队长一锤定音:“想奔前程,我给你们搭桥!但前提是,你得先把手里的活干利索!这是根!”
台下的知青们面面相觑,心情复杂。既有被理解的感动,又有被约束的不甘。
李队长说得出,做得到。
他立刻调整排班,让备考任务重的知青去干流程固定的活儿。
但生产指标和质量考核,却卡得更死。
铁腕之下,藏着他笨拙的温情。
食堂每晚给夜校留的那锅热粥,是他亲自去后厨加的料,多放了红糖和红枣。
各组长也被他私下叮嘱:“嘴上严点,心里多体谅。这帮孩子不容易。”
这份恩威并施,让知青们心里五味杂陈。
既不敢懈怠,又生出一份实实在在的感激。
于是,红星大队出现了一幅奇特的画面。
白天,机器轰鸣,人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战士。
夜晚,灯火通明,人人又变回了冲刺独木桥的考生。
周卫国再拼命,白天也不敢分神。
汗水滴在滚烫的机器上,瞬间蒸发。
张秀兰更是将时间管理发挥到了极致,工作与学习无缝切换。
然而,沈君兰的担忧,终究还是应验了。
这天深夜,夜校里依旧人头攒动。
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的周卫国,正为一道难题绞尽脑汁。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不行,不能睡……”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清醒。
旁边的王援朝看不下去了:“卫国,你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闭嘴!”周卫国头也不抬,“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猛地,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笔从僵硬的手指间滑落。
他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
天旋地转间,视野骤然一黑。
“噗通——”
一声闷响,周卫国直挺挺地从板凳上栽了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桌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啊!周卫国晕倒了!”
尖叫声划破夜空。
整个夜校瞬间大乱。
“快!快去叫沈大夫!”
“别动他!小心别碰到伤口!”
“这血流得也太多了!”
人群乱成一团,有的去找沈君兰,有的忙着清理现场,还有的吓得不知所措。
王援朝蹲在周卫国身边,手足无措:“卫国!卫国你醒醒!”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