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效率提高了,地里的成本降低了,猪养得壮实了,砖烧得更硬了。
这一点一滴的小改变,等到年底分红的时候,就汇聚成了堆积如山的真金白银。
又到了一年年底。
红星大队的粮仓里,金灿灿的稻谷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会计老钟数着工坊送来的分红款,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数得手指都抽筋了。
可一沟之隔的跃进大队,气氛却压抑得像冰窖一样。
徐队长蹲在自家那瘪塌塌的稻谷堆前,社员们的眼神里全是怨气。
“瞅瞅人家红星大队!那稻穗弯得都快碰到地了!再看看咱们的!”
“都是一样的种子,人家亩产一千六百斤!咱们才五百出头!这找谁说理去?”
“怨谁呀?当初不让跟着人家学,净想着走歪门邪道,现在傻眼了吧!”
红旗、前进那几个大队的队长们凑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啥好,只能一个劲儿地叹气。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红星大队能有今天,秘诀可不是沈大夫,也不是李队长。
而是那间夜校里,每天晚上都一直亮着的煤油灯。
是那些以前被觉得“没啥用”的知识,最后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粮食和大把的钞票。
这明摆着的对比,可比啥大道理都更能让人心里刺痛。
你还别不信,书本里啊,真能长出金疙瘩!
要说在夜校里学习最疯狂、最拼命,恨不得把书本嚼碎了咽下去的,还得是那群从城里来的知青。
对他们来说,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可不仅仅是照亮书本的光。
那是一道能划破黑暗的希望之光。
是一架能让他们从这片黄土地爬出去,通往外面精彩世界的梯子。
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的希望!
从上海来的知青周卫国,以前一到黄昏,就爱蹲在村口的土坡上,望着家的方向发呆。
现在呢,他几乎就长在夜校的板凳上了。
他眼睛熬得通红通红的,手指因为不停地演算,都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可还是死死地盯着黑板,就好像要把每个字都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对同屋的知青们说,声音又沙哑又带着一股狠劲。
“哥几个,拼了吧!往死里拼!”
“这可能是咱们这辈子唯一翻身的机会!”
“要是技术评级能考上去,在这儿就能站稳脚跟,说话也有底气,拿的钱还比别人多!”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可那股渴望却更强烈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将来政策要是变了,有招工回城的机会,或者能推荐上大学……咱肚子里这点知识,就是最硬的敲门砖!比啥关系都管用!”
他这番话,就像火星掉进了干柴堆里,一下子就把所有知青的心都点燃了。
他们本来就有文化基础,又怀着对改变命运最强烈的渴望,学习的那股劲头,谁都比不上。
刘教授等几位先生,也特别喜欢这群眼里有光的年轻人,把自己的本事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知青们这么拼命,也刺激了村里的年轻人。
“你看看人家城里来的,咱们可不能被比下去!”
“在自己家门口,咱可丢不起这人!”
就这样,一股暗暗较劲的风气,在夜校里慢慢地弥漫开来。
那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照亮了一张张满是渴望的脸,也照亮了他们一颗颗滚烫又躁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