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挺平静的。
沈兴业停下脚步:“妈,咋啦?”
“你现在是猪场的技术员,你觉得,这就到顶了?”沈君兰看着他问道。
“我……我还能接着学。”沈兴业回答得有点没底气。
“喂猪扫圈,那是卖力气的活儿。懂防疫,懂饲料配比,这才是技术活。”
沈君兰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而我今天要你学的,是怎么管人,怎么算大账,怎么能让咱们家的产业越来越大!”
她这话一出口,沈兴业心里“咯噔”一下,被震住了。
一旁的丈夫张博文也听愣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兴奋得泛起红光:“君兰,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队里这账目越来越复杂,我正愁脑袋不够用呢!”
沈君兰没搭理他,继续盯着儿子:“你愿意学吗?这可比上夜校要辛苦得多。”
“我学!”沈兴业猛地抬起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想到了母亲一次次创造的奇迹,他坚信,跟着母亲走,肯定不会错!
“好。”
沈君兰转身走进屋里,拿出几本用牛皮纸当封面的册子,这可都是她熬夜手抄出来的。
册子的名字都不花哨,封面上就写着《管理初步》、《成本核算》、《市场是什么》。
“丽梅也一起学。”沈君兰把册子递给儿子和儿媳,“你们俩啊,以后可是要挑大梁的。现在这些东西,你们可能看不懂,但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啃。”
“妈,这……这是啥呀?”赵丽梅翻开一页,看着满页的圈圈绕绕和那些陌生的词,脑袋都大了。
“这是能让你们以后不当‘技术员’,而是当‘管事人’的本事。”
沈君兰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现在先把基础打好,等过几年政策松动了,有机会了,你们就去考大学,正儿八经地学!路我给你们铺好了,但能不能走得好,就看你们自己啦!”
沈兴业和赵丽梅虽然听得迷迷糊糊的,但他们能感觉到母亲话语里满满的期望。
两人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妈,我们学!”
那一晚,沈家小院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张博文捧着一本《成本核算》,嘴里嘟囔着“折旧”、“摊销”,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恍然大悟。
沈兴业和赵丽梅则头挨着头,对着那些像天书一样的概念,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背诵。
沈君兰就在旁边,耐心地给他们讲解每一个难懂的地方。
窗外夜色黑沉沉的,屋里却是灯火通明。
当所有人都在为“二级工”工资上浮的事儿疯狂的时候,沈君兰已经在为她的家人,描绘一张十年、二十年后的宏伟蓝图了。
等把最后一个问题讲解完,看着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的儿子儿媳,沈君兰没有马上睡觉。
她独自回到桌前,拿出信纸,在灯下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笔尖落在纸上。
“兴邦,林岚见字如晤……”
她要把这些超前的想法,也同样寄一份到那遥远的东北边境。
她的孩子们,一个都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