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生产队这场大选,可算是尘埃落定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大伙心头的那块姓“刘”的大石头,总算是给搬走咯。
整个生产队都弥漫着一股久违的活力气息,就像春天的麦苗,生机勃勃的。
新上任的副队长李大牛,是个退伍兵,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天还没亮透呢,他就带着社员们下地规整田垄,为马上要来的秋粮抢收做准备。他喊的号子那叫一个响亮,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新书记钟林锋呢,是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后生。他抱着算盘和账本,挨家挨户去核对工分,清算以前的旧账。看他那认真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办事公道。
一切啊,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话说刘老根,回生产队的路上,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拖都拖不动。他满心都是怨毒,这次为了捞儿子,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都怪自家儿子不争气。
他身后,刘三、柱子和二狗这三个刚从拘留所放出来的家伙,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走路都龇牙咧嘴,没精打采得像霜打的茄子,半点精气神都没了。
他们刚走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生产队的大喇叭就响了。那熟悉又刺耳的声音,跟锥子似的,直直扎进耳朵里。
“……全体社员注意啦!经昨晚全体社员大会民主选举,大家一致通过!”
“任命李大牛同志为红星生产队副队长,负责农业生产调度工作!”
“任命钟林锋同志为红星生产队会计,负责账目管理和物资分配!……”
李大牛?!
钟林锋?!
刘老根的脚步一下子定在原地,耳朵“唰”地竖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不过就是去镇上捞个人,离开村子才一天一夜啊!
怎么……怎么副队长和会计这两个最重要的位置,就被别人占了?!
还是李大牛那个只会闷头干活的退伍兵,还有钟林锋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倒插门酸秀才?!
一股冰冷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刘老根也顾不上身后半死不活的儿子了,撒开腿就朝着家里狂奔。
刘老根的脑袋像是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嗡嗡直响,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摇晃的黑斑。
副队长、会计,都选好了……
就出去这么一趟,村子里就天翻地覆了!
他刘家在队里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根基和体面,全没了?!
他哪还顾得上刘三他们,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发疯似的冲回自家那间破老屋。
“哐当!”
刘老根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对着正在灶台边偷偷抹泪的刘三娘,扯着嗓子吼道:“这到底咋回事?!副队长和会计是咋选出来的?!刘老焉呢?!他死哪儿去了?!我才走一天,咋啥都变了?!”
刘三娘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一哆嗦,眼泪流得更凶了。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完了!全完了!”
“昨晚开大会选人……刘老焉那个没出息的怂货!当着全村人的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跟个鹌鹑似的缩在墙角!”
“李队长一提李大牛和钟林锋的名字,大伙儿‘呼啦’一下全举手了!刘老焉……他……他连仓库的钥匙都被收走了!”
“机动粮……以后再也不能随便拿了!工分都得一笔一笔记!咱家三儿他们……这日子可咋过啊!”
她越说越绝望,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废物!刘老焉这个废物!”
刘老根气得浑身直抖,这外号还真没叫错,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眼珠子红得像要滴血,猛地抓起桌上那个用了十几年的青皮大瓷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地上!
“哐啷——!”
刺耳的碎裂声中,瓷片四处飞溅,混着茶叶的浑浊茶水洒了一地。
“完了!全完了!”
刘老根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那模样就好像看到了自家在队里的地位彻底崩塌,一股夹杂着绝望的怒火“噌”地冲上脑门!
他辛辛苦苦在队里钻营半辈子,好不容易让弟弟刘开基占着会计的位置,管着仓库和机动粮,家里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才能偷奸耍滑,混吃等死。
现在,刘开基死了,会计的位置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