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像一幅死寂的油画,悬挂在昆仑塔最高指挥中心的主控光幕上。
那座凭空出现的黄土高台,在西北戈壁无垠的荒漠中,显得突兀而孤绝。
四周的沙地平整如初,没有任何脚印、车辙,仿佛这高台是自地心深处生长而出,而非人力所建。
高台之巅,那张简陋的木桌,那两把古朴的椅子,以及桌上那杯正冒着袅袅热气的粗茶,构成了一幅挑战所有物理定律的诡异图景。
“热成像无异常,电磁频谱静默,引力场无波动……见鬼了!”叶寒双手在光幕上疯狂操作,额头沁出冷汗,“这杯茶的热量是真实存在的,但我们捕捉不到任何能量源!它就像……就像一个定义,而不是一个物体!”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覆盖了整个光幕的全国直播弹幕,发生了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数以亿计的、来自不同Ip地址的弹幕,在同一毫秒,刷出了完全相同的一句话。
【他等你很久了。】
没有表情,没有标点,只有这六个冰冷的汉字,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讨论和惊呼,形成了一片整齐划一的白色海洋。
“这不是网络攻击!”叶寒失声喊道,“这是集体潜意识共鸣!我们的系统底层,被一种更高级的‘叙事协议’覆盖了!”
“是仪式,不是陷阱。”秦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张木桌的细节放大图。
她身后,庞大的心理画像数据库正在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进行比对。
“茶具是清末民窑的粗陶,左边椅子比右边后移了三公分,这是典型的惯用右手者的待客姿态。茶叶是祁门红茶,七年陈,沸水冲泡,未洗茶,出汤时间过长,导致茶汤略显苦涩……这完全符合苏白前世留下的所有生活习惯记录,包括他喝浓茶不加糖、坐下时喜欢左腿压右腿的细节!”
秦岚猛地抬起头,扫过指挥中心里每一张惊骇的脸,吐出了一个让空气都为之凝固的结论。
“布置这一切的,知道苏白的一切。唯一的可能——那是他自己。”
远在南京的苏白,正靠着那块古老的石碑,看着叶寒同步传来的视频画面,沉默良久。
忽然,他笑了,嘴角咧开一个疲惫而嘲弄的弧度:“哟,还挺懂我口味。就是这泡茶的手艺,差了点火候。”
“白哥!别去!”通讯频道里,叶寒的声音焦急万分,“秦指挥的分析,这极有可能是一种‘认知诱捕’!一旦你进入它的有效范围,它会利用你的记忆碎片,强行分裂你的自我认知,让你陷入逻辑死循环!你会以为你是他,他才是你!”
苏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拒绝了韩青紧急调派的护卫队。
他只带上了怀里好奇地探出头的小墨,和那支在徒步中摔成两截、又被他用胶带笨拙缠好的炭笔,独自一人,迈步走向了传送阵,目标——西北戈壁。
“要是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敢见,”他一边走,一边对着通讯器懒洋洋地回答,“我还养什么哥斯拉?回家养猫算了。”
当苏白的身影出现在那片荒漠时,天色已近昏黄。
狂风在此地诡异地停歇,万籁俱寂,连沙粒的流动声都听不见。
他一步步踏上高台,径直走向右侧那把椅子,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就像是回家一样自然。
他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茶,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撇了撇嘴。
“祁门红,七年陈,火候差了足足三分。”他头也不抬,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说道,“跟你一样,总想完美收场,结果用力过猛,反而露了怯。”
话音落下,他对面的那把椅子,竟无声无息地微微下陷,仿佛有一个无形之人坐了上去。
空气泛起涟漪,一个与苏白容貌、衣着、甚至神态都完全相同的身影,缓缓由虚转实。
他同样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只是眼神冷峻如冰,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对坐无言,唯有茶烟袅袅。
良久,那个幻影般的“苏白”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从生锈的喉咙里挤出来:“你累了吗?”
“每天装疯卖傻,扮热血疯狗,煽动十四亿人为你拼命,你自己……却连一个安稳觉都不敢闭眼睡。”
苏白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废话。谁让你当初把我从雪坑里刨出来,弄成现在这副德行?你该知道,重生从来不是什么奖励,它是一张永世不得安宁的赎罪券。”
幻影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疲惫与嘲讽:“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凭什么要你一个人,背着十四亿人的愿望往前跑?你不过是个送信的,不是神。”
“砰!”苏白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里的水剧烈晃动。
他死死盯着对面的自己,眼中爆出骇人的血丝:“可老子答应过,要把信送到!哪怕全世界都通知取消投递,我也得跑完这最后一程!”
这一声怒吼,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小墨一直安稳地趴在苏白怀里,此刻却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那条连接它与苏白的神性热线,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化作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将苏白和那个幻影强行笼罩、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