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指着其中一个点,正是苏白所在的山村,那个点的光芒在刚才达到了顶峰,然后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粒微不可见的尘埃。
“秦岚你看,”叶寒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真理的亢奋,“这些‘回响意识’,或者说‘执念’,都是围绕着某种‘未完成’的情感事件形成的。在这个村子,就是那顿‘未完成的年夜饭’。只要有人替他们‘完成’这个行为,执念就会得到满足,这个闭环就解开了,意识便会彻底消散,回归天地。”
秦岚的脸色却越发凝重,她迅速调出另一张地图,上面同样布满了光点,但颜色却是代表着危险的深红色。
“如果……一直没人替他们完成呢?”她指向地图上一个位于繁华都市中心的光点,“半个月前,东海市地铁三号线换乘站,连续发生七起乘客无故晕厥事件。现场勘测报告显示,晕厥区域的地面温度,比周围低了整整八度。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执念在被长久忽视后,固化成了‘饿鬼态’,开始无意识地从现实世界汲取能量来维持自身存在。那极低的温度,就是‘饿极而生’的阴寒之气!”
警报,在所有人心头拉响。
半小时后,一场由国策院最高执行官韩青亲自主持的紧急高层会议召开。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韩青的面容严肃,手指敲击着桌面,“这不是迷信,也不是鬼故事,而是一种全新的、以情感为载体的能量溢出现象。我提议,启动‘温情配额制’。”
“‘温情配额制’?”与会者们面面相觑。
“对,”韩青点头,“将全国所有类似于这个山村的‘代食点’,全部纳入国家级基础建设序列。由民政、后勤、危机应对部联合执行。根据秦岚同志的‘空碗共振’地图,按照各区域执念的密度和强度,进行标准化的资源分配和干预行动。我们要主动去‘喂饱’他们,而不是等他们饿到开始‘抢’。”
秦岚立刻补充道:“这并非迷信,各位可以将其理解为一项宏大的‘情绪熵减工程’。无序的、混乱的执念是高熵态,会不断侵蚀我们现实世界的稳定。而‘吃完一顿饭’这种充满仪式感的完成行为,就是让这些无序的情绪回归有序,回归寂静。让这些未竟的遗憾和爱意找到出口,我们的国运,才能真正轻装上阵。”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看似荒诞却又逻辑严谨的计划震撼了。
只有苏白,靠在椅子上,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以前我们怕鬼,现在鬼都得排着队,等着国家发饭票。你们说,这世道,是不是比人还讲规矩?”
一句话,让会议室里沉重的气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诞与悲凉。
当天深夜,苏白独自一人回到了村口。
他没有再煮面,只是打了一碗最初发现异常的那锅“灰烬汤”——用村民祭奠的纸钱灰烬熬煮的清水。
他将汤碗放在石桌上,静静地看着。
月光下,原本清澈的汤面开始波动,水波中心,渐渐浮现出一张脸。
那是一个孩子的脸,瘦得皮包骨头,两颊深陷,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开来。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怨毒,只有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
他看着苏白,甚至努力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小墨热线从苏白手腕上悄然滑下,像一条有生命的黑蛇,轻轻环绕在冰冷的汤锅边,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这个渺小的灵魂。
孩子开口了,声音稚嫩而虚弱,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叔叔,我能……吃一口吗?”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拿起桌上的汤勺,舀起一勺清汤,缓缓倒回面前的大汤锅中。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神圣的仪式。
当那勺汤水落入锅中的刹那,水面上孩子的脸庞化作了无数璀璨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盘旋一圈后,微笑着消散在了空气里。
紧接着,那锅灰烬汤的表面,慢慢浮现出一行新的、由水波构成的字迹。
“饿的人,也能成神。”
苏白瞳孔骤然一缩。
几乎就在这行字出现的同一时刻,异变陡生!
次日,凌晨五点整。
从龙国最南端的这个小山村,到千里之外冰雪覆盖的北境哨所;从繁华喧嚣的东海都市,到黄沙漫漫的西部隔壁。
所有被“温情配额制”刚刚纳入监管的“代食点”前,无论是谁准备的热汤、米饭还是面条,都在同一瞬间,凭空升温!
滚滚的热气不受控制地蒸腾而起,在每一个盛放食物的容器表面,水汽氤氲,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完全相同的符号——
一只古朴的空碗,碗底,一簇微弱却倔强燃烧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