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墟城的喧嚣却并未停歇，反而在万千灵灯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更加璀璨迷离的景象。潜龙驿丁字三号院内，石桌上的玉盒静静躺着，盒内那枚暗金色的万法楼令牌在月光石清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林小凡指尖残留着黑色短签湮灭后的细微粉末，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端。
祭品候选…
邪神注视…
黑煞宗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竟已渗透到了天墟城内，甚至借用了“万法楼”这等庞然大物的名头！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还要浑。
院门轻响，苏沐晴、张铁牛和陈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苏沐晴清冷的容颜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琥珀色的眸子扫过院中，敏锐地捕捉到林小凡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凝重，以及石桌上那个敞开的、明显价值不菲的玉盒。
“林师弟，方才有人来过？”苏沐晴步入院中，目光落在玉盒上。
“嗯。”林小凡没有隐瞒，将玉盒推了过去，“一个自称刘管事的送来的，说是内城‘万法楼’有位贵人，对我‘混沌种’的资质感兴趣，送来此物聊表结交之意。”他刻意隐去了黑色短签和其蕴含的致命陷阱。
苏沐晴拿起那枚暗金色的令牌，入手冰凉沉重，背面那座云雾缭绕的楼阁浮雕线条流畅，透着一股古老威严。“万法楼贵宾令…此物不假。”她指尖在令牌边缘的灵光上拂过，感受着其中那道特殊的禁制气息，“万法楼背景深不可测，遍布中州，以交易情报、秘法、奇物闻名，其贵宾令非等闲可得。主动示好…是福是祸？”
“俺看是好事！”张铁牛大大咧咧地插嘴，“万法楼啊！听说里面啥宝贝都有！小凡师弟能被他们看上，说明咱路子够野，连他们都稀罕！”
陈砚则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凑近仔细看了看令牌，又翻了翻他的《天墟风物志》，皱眉道：“万法楼结交各方英才倒是不假，但如此直接送贵宾令给一个初来乍到的外门弟子…未免太过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师兄，需谨慎。”
林小凡点点头，将令牌收回：“陈师兄说得对。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善缘’结得蹊跷。不过，既然令牌在手，不去探探虚实，反倒显得我们心虚了。”他看向苏沐晴，“苏师姐，你们打探得如何？”
苏沐晴将令牌之事暂且压下，正色道：“会武章程已有眉目。此次百宗会武因故提前，规则也有所变动。”她取出一枚刚买的记录玉简，灵光一闪，一道光幕投射在院中墙壁上。
光幕上清晰地罗列着会武规则：
“一、**骨龄限制：** 参赛者骨龄不得超过三十五载。”
“二、**初筛资格：** 需通过问天玉碑测试（修为筑基后期及以上，或灵根资质上品及以上，或特殊异禀者）。”
“三、**赛制革新：** 分‘天墟争锋’与‘潜龙夺魁’两阶段。”
“**天墟争锋：** 所有合格者将进入‘天墟秘境’外围区域，时限七日。秘境中随机投放‘天墟令’一千枚，并散落诸多天材地宝、凶险禁制、乃至上古遗存。最终，持有天墟令者方有资格进入下一阶段‘潜龙夺魁’擂台战。争夺不限手段，生死自负！”
“**潜龙夺魁：** 于内城‘升龙台’举行擂台战，决出最终百强排名。排名前列者，可获得进入‘天墟秘境’核心区域探索的资格、海量灵石、顶级功法、神兵法宝等丰厚奖赏，其所在宗门亦将获得巨大声望与资源倾斜！”
“天墟秘境？！”陈砚失声叫道，激动得书箱都晃了一下，“《中州秘闻录》有载，天墟秘境乃上古真龙陨落时遗留的小世界碎片所化，内蕴无尽机缘与凶险！传说其中甚至有真龙精血、传承秘术！以往会武最多开放边缘区域作为试炼场，这次竟然将外围区域作为第一阶段的战场，还涉及进入核心区域的资格…这变动太大了！”
张铁牛也听得两眼放光：“真龙精血？！乖乖，那要是弄到一滴，俺老张岂不是能一拳打爆一座山？”
苏沐晴语气凝重：“机遇越大，风险越高。天墟秘境，尤其是外围区域，空间不稳，法则混乱，盘踞着无数强横的土着妖兽和诡异禁制。更危险的是，规则允许不限手段争夺天墟令，这意味着…杀人夺宝、阴谋诡计将无处不在。七日内，既要搜寻资源提升自己，又要提防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还要确保能抢到一枚天墟令…难度极大。”
她顿了顿，看向林小凡，意有所指：“而且，林师弟今日在问天玉碑前显露‘混沌种’异象，必然成为众矢之的。秘境之中，恐怕会有不少人将你视为首要目标，或欲除之而后快，或欲擒获研究。”
林小凡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痒。我这‘野路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命硬，跑得快。”他眼中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天墟秘境…听起来就很有意思！这规则，够野，我喜欢！”
“林师兄切莫大意！”陈砚连忙提醒，“据我所知，此次参赛者中强者如云！除了各大宗门的顶尖天骄，还有不少隐世古族、强大散修的传人出世！比如‘神霄宗’的雷震子，据说已触摸到一丝雷霆法则；‘玄阴谷’的幽月仙子，一手玄阴冰魄神通冻结万物；还有‘天剑阁’的剑痴无名，剑意纯粹，已至‘心剑’之境…这些人，无一不是金丹后期乃至巅峰的修为！”
“还有还有！”张铁牛也想起在城中听来的八卦，“听说这次连‘药王谷’那个从不露面的小药仙都来了！还有‘万兽山’的驭兽奇才，能同时操控三头金丹期妖兽！乖乖，这阵容…俺老张想想都腿肚子转筋！”
压力如山。林小凡虽然嘴上轻松，但心中警铃大作。他如今金丹本源裂痕未愈，混沌星璇虽神异，但境界终究只是金丹初期，对上这些底蕴深厚、手段通天的顶尖天骄，胜算渺茫。更何况，还有黑煞宗这条毒蛇在暗中窥伺，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提升实力！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无论是为了在秘境中活下来，还是为了挫败黑煞宗的阴谋！
【叮！】
【缘法奇谭录·卷贰·中州野火篇·暗流汹涌】
【潜龙在渊风雷动，万法楼深藏祸心。秘境夺令杀机伏，野火岂甘困池林？】
【法旨新临（夜探万法）：】
【其一：于子夜时分，持万法楼令牌，孤身前往内城万法楼（需以枯荣灵力模拟‘敛息术’，避开巡城卫）。馈赠：临时大幅提升‘隐匿’与‘危机感知’能力！】
【其二：入楼后，径直前往‘鉴古轩’，以神念激发令牌，求鉴‘无名黑签’之来历（需引动寂灭剑意护持心神）。馈赠：获得‘神念防御’感悟碎片（微弱）！】
【其三：无论获得何种信息或遭遇何种变故，需在楼内点燃一枚‘引魂香’（材料：院中老槐树皮三片，陈砚书箱内‘静心草’粉末一撮，张铁牛三根头发）。馈赠：临时获得‘祸水东引’之因果扰动（微弱，持续一炷香）！】
【备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黑签之祸不可留，引魂香起乱风云！】
识海中的法旨让林小凡心头一跳。系统这是要让他主动出击，夜探龙潭！去万法楼鉴定那已经化为齑粉的黑签？还要点香搞事？这路子…果然够野，也够险！
但法旨的意图很明确：黑签之祸必须根除源头，被动防御只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与其坐等敌人上门，不如主动制造混乱，浑水摸鱼！
“苏师姐，张师兄，陈师兄，”林小凡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决然之色，“我伤势已稳固大半，但混沌金丹的裂痕修复，还需一味特殊的‘引子’。我打听到，万法楼鉴古轩或许有线索。正好有这令牌，我想…现在就去一趟。”
“现在？”苏沐晴秀眉微蹙，看了看天色，“已是戌时，内城戒严，万法楼虽夜间也营业，但此刻前去…”
“事不宜迟。”林小凡语气坚决，“那‘引子’据说只在子夜阴气最盛时方显灵效。错过今夜，恐需再等月余，会武在即，我等不起。”他半真半假地编了个理由。
苏沐晴深深地看着林小凡，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万法楼水深，持此令牌，更要加倍小心。早去早回，若遇变故，立刻传讯。”她没有阻拦，但叮嘱中透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师兄，俺陪你去！”张铁牛拍着胸脯。
“对啊，多个人多个照应！”陈砚也连忙道。
“不必。”林小凡摇头拒绝，语气不容置疑，“此去只为寻物，人多反而不便。况且，有苏师姐坐镇驿馆，我才放心。你们在此安心等候便是。”他不能让同伴跟着冒险，尤其这趟浑水还牵扯到邪神注视。
见林小凡态度坚决，张铁牛和陈砚只得作罢。
林小凡不再耽搁，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便服，将万法楼令牌贴身收好。又不动声色地在院角那株有些年头的槐树上剥下三片老皮，借口需要静心凝神，从陈砚宝贝书箱里存放药材的小格中“借”了一小撮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静心草”粉末，最后趁张铁牛不注意，飞快地在他后脑勺拔了三根粗硬的头发。
“林师弟，你…”张铁牛捂着后脑勺，一脸茫然。
“借你几根头发压压惊，壮壮胆！”林小凡咧嘴一笑，将三样东西迅速揣入怀中，“走了！”说完，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院门之外。
苏沐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清冷的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指尖无意识地在剑柄上摩挲了一下，低声道：“铁牛，陈砚，打起精神，守好院子。”
潜龙驿外，夜色深沉。天墟城内城区域，灯火辉煌更胜外城，但街道上行人已稀，巡弋的镇龙卫身影明显增多，暗金色的鳞甲在灵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林小凡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紧贴着高大建筑的阴影移动。他运转《癸水凝心诀》，枯荣灵力在体内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流转，模拟着法旨馈赠的“敛息术”。他的气息仿佛与墙角的老苔、石缝间的夜草融为一体，生机微弱到了极致，却又带着枯荣轮转的玄奥，完美地避开了巡卫的神念扫视。
【其一：达成！枯荣灵力模拟敛息术，避开巡城卫，法旨已成！馈赠：隐匿与危机感知大幅提升！】
一股前所未有的“透明感”笼罩全身，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远处巡卫甲胄摩擦的细微声响，能“嗅”到风中残留的、不同修士的驳杂气息，甚至能隐隐感知到某些建筑内部流转的阵法能量。内城的地面似乎也蕴藏着更加磅礴的地脉之力，与他丹田内的混沌星璇和坤元感悟碎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凭借着令牌中蕴含的内城禁制信息和法旨带来的危机感知，林小凡巧妙地避开了一队队巡卫和几处隐藏的警戒阵法，如同游鱼般穿梭在繁华与森严交织的内城街巷中。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座无法形容其宏伟的建筑出现在他视野尽头。
万法楼！
它并非直插云霄，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契合某种天地韵律的姿态盘踞在内城中心。楼体由一种非金非玉、色泽深沉如夜的奇异材料构筑，表面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的点点灵光。它共有九层，飞檐斗拱层层叠叠，雕饰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与异兽图腾，散发着古老、浩瀚、包容万法的磅礴气息。楼体周围，空间微微扭曲，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正门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悬空而立，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仿佛蕴含了无尽道韵的古篆——“法”！
仅仅是远远观望，林小凡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面对着一座知识的汪洋，令人心生渺小与敬畏。楼前并无守卫，只有两尊高达数丈、形似狻猊却又生有龙角的石兽蹲伏，石兽眼中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幽蓝宝石，散发出冰冷而警惕的光芒。
子时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