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七十三号洞府门口,那片荒园在正午的阳光下,生机盎然得近乎灼目。三株翡翠灵植舒展着晶莹剔透的叶片,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木属性生机灵气如同温润的泉水,无声地流淌、浸润着园中的每一寸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吸上一口,都让人精神一振,脏腑间的隐痛似乎都舒缓了几分。
林小凡盘膝坐于翡翠灵植之下,古铜色的肌肤在翠玉般的光影映照下,流转着一层温润的光泽。他双目微闭,气息悠长而沉凝。枯荣古剑横置于膝前,剑身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凡铁,唯有剑格处那纠缠的枯藤与新芽纹路,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绿光芒。
识海深处,混沌寂灭道基如同巨大的磨盘缓缓旋转,新生的枯荣剑种则如同一颗扎根于磨盘中心的奇异种子,散发出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灰绿光晕。道基与剑种之间,丝丝缕缕的灰蒙蒙混沌灵力与蕴含着生灭轮转真意的枯荣剑意,正缓慢而坚定地交融、渗透。
每一次灵力在受损经脉中的运转,都伴随着细微的刺痛。但在这荒园浓郁生机的滋养下,在青木婆婆所赐“养元丹”的药力温养下,破碎的经络正以远超常理的速度修复、重塑、变得更加坚韧宽阔。丹田气海虽依旧空乏,却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积蓄了涓涓细流,枯荣剑种如同泉眼,不断汲取着外界的灵气和体内残余的药力,壮大自身。
“寂灭非终…生发为始…枯荣轮转…方为恒常…”林小凡心中默念着骸骨前辈的箴言,也咀嚼着玄尘子掌院的告诫。他不再试图强行沟通枯荣古剑深处那浩瀚如星海的恐怖力量,而是将心神完全沉入膝前的古剑本身,去感受那剑身的每一道纹路,去体会那沉寂剑意中蕴含的、最本源的枯荣轮转之理。
如同最耐心的匠人,以心神为锤,以感悟为火。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联系重新建立。不再是之前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而是一种更细微、更本质的共鸣。他能“听”到剑身深处,那如同呼吸般微弱却从未断绝的枯寂与生发之力的轮转韵律。寂灭如寒冬蛰伏,生发如春芽萌动,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就在他心神与古剑的韵律逐渐契合的刹那——
嗡!
枯荣古剑剑身猛地一颤!一道极其细微、却凝练纯粹的灰白剑意,如同被唤醒的游丝,从剑尖悄然探出!这道剑意不再狂暴霸道,而是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内敛,如同冬日的寒风,无声无息地拂过荒园边缘一株刚刚抽芽的嫩草。
嗤…
肉眼可见地,那株嫩绿的小草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叶片卷曲、枯黄、化为飞灰!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
紧接着,剑身翠绿光芒一闪!一道同样细微、却充满蓬勃生机的翠绿剑意紧随其后,落在那小草化为飞灰的根部土壤之上。
噗!
一点充满顽强生命力的翠绿嫩芽,竟硬生生从那死寂的灰烬中破土而出!迎风舒展,比之前更加茁壮!
枯寂!生发!虽微弱,却完美轮转!毫无滞涩!
成了!
林小凡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灰海与绿林的光芒一闪而逝,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喜!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剑意引导,威力远不及之前战斗中的万一,但这代表着,他终于初步掌控了枯荣古剑最本源的力量!不再是依靠剑种意志的爆发,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如臂使指的枯荣剑意!
“吱吱!”一直安静趴在翡翠灵植枝叶下、努力控制自己不打嗝的煤球,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喜悦的心情,兴奋地叫了一声,小爪子挥舞着。只是它体表那层淡淡的暗绿色光泽,似乎又凝实了一分。
“林师弟!严长老派人传讯,说如果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辰时,执法堂外,带你去藏经阁!”张铁牛洪亮的声音从洞府门口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藏经阁!第三层!还有榜首奖励青云令!
林小凡眼中精光一闪。伤势已恢复七成,枯荣剑意初步掌控,正是时候!
翌日,辰时。
执法堂巍峨的黑石大门外,一身玄袍的严正如同冰冷的雕像,负手而立。林小凡一身干净的杂役弟子旧袍(外门服饰尚未发放),背负着用粗布仔细包裹的枯荣古剑,静静站在严正身后一步之遥。他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神沉静,气息内敛,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
“此去藏经阁,不得喧哗,不得私斗,不得损毁典籍。”严正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多余的废话,“第三层入口禁制特殊,凭此青云令可入一次,时限一个时辰。能得何物,全凭缘法,好自为之。”
一枚巴掌大小、通体青碧、温润如玉、正面铭刻着“青云”二字、背面有云纹环绕的令牌,被严正抛了过来。令牌入手微沉,散发着一股清正平和的气息。
“弟子明白,谢长老。”林小凡郑重收起青云令。
严正不再多言,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林小凡。眼前光影飞速流转,空间变幻,如同穿过了一条无形的隧道。几个呼吸后,脚踏实地。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巨大建筑,矗立在眼前。它并非由寻常的砖石木料建造,而是通体由一种温润的青色玉石雕琢而成,浑然一体,不见丝毫缝隙。楼高不知几许,直插入云,云雾在楼宇间缭绕盘旋。无数玄奥莫测的符文如同活物,在玉石表面缓缓流淌、明灭,散发出浩瀚如海、又深邃如渊的灵力波动和知识气息。
仅仅是站在楼前,仰望那仿佛连接天地的庞大建筑,林小凡就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渺小与震撼!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座楼阁,而是一位沉睡的、承载了万古智慧的巨人!
这便是青云宗立宗之基——藏经阁!
楼前广场空旷寂寥,只有寥寥数名气息深沉的内门弟子或执事进出,皆是行色匆匆,目不斜视,气氛肃穆庄严。
严正带着林小凡,径直走向藏经阁那高达十丈、紧闭着的巨大青玉门户。门前并无守卫,唯有一座半人高的古朴石碑静静矗立。石碑上只有一个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剑道至理的巨大古篆——“禁”!
当林小凡随着严正靠近那石碑十丈范围时,石碑上那个“禁”字骤然亮起!一股无形的、如同亿万书卷凝聚而成的磅礴威压轰然降临!这威压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指神魂!仿佛要将一切未经许可的窥探者,其意识彻底碾碎、同化为这浩瀚知识海洋的一部分!
林小凡闷哼一声,识海剧震!断尘剑印瞬间爆发出温润光芒,混沌寂灭道基与枯荣剑种同时运转,才堪堪稳住心神,未被这股恐怖的威压击垮!
严正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对着那石碑,亮出了自己的执法长老令牌。一道玄奥的光芒从令牌射出,融入石碑。
石碑上的“禁”字光芒缓缓收敛,那股恐怖的威压也随之退去。
“记住时限。”严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依旧。他指向藏经阁左侧,那里有一道相对较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侧门。侧门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符组成的、缓缓旋转的数字——“叁”。
“持青云令,入此门,可达三层。一个时辰后,无论是否有所获,都会被传送出来。”严正说完,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激动。他取出那枚青碧色的青云令,令牌入手微温,散发出清正平和的气息。他走到那道标记着“叁”的侧门前,将青云令按向门扉。
嗡!
令牌与门扉接触的瞬间,青云令爆发出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青碧光芒!门扉上流转的符文仿佛受到了吸引,迅速汇聚,在令牌周围形成一个旋转的光环。
下一刻,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林小凡的身影瞬间被拉入门扉之中!
天旋地转!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长廊!
当双脚再次踏实时,眼前的景象让林小凡瞬间屏住了呼吸!
没有想象中的书架林立,典籍堆积如山。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的、深邃静谧的虚空!
脚下,是透明的、如同水晶般的地面,踏上去有实质的触感,却又能清晰地看到下方更深邃、仿佛星河流转的奇异景象。头顶,并非天花板,而是浩瀚无垠的、旋转流淌着的璀璨星河!无数星辰明灭不定,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光辉,构成一幅幅玄奥莫测的星图!
在这片虚空之中,悬浮着数之不尽的光点!
这些光点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如同夏夜森林中漂浮的萤火虫群。有的光点璀璨如金阳,散发出灼热刚猛的气息(金系功法);有的光点柔和如碧波,荡漾着温润绵长的水韵(水系功法);有的光点厚重如大地,散发着沉凝稳固的土意(土系功法);有的光点灵动如清风,轨迹飘忽不定(风系功法);有的光点生机勃勃,翠绿欲滴(木系功法);有的光点暴烈如火,跳跃不定(火系功法);有的光点冰冷幽邃,寒气四溢(冰系功法);有的光点诡谲多变,气息晦暗(毒、煞、魂道秘术)…… 还有更多光点,气息玄奥难明,非五行所属!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部储存在此的功法、秘术、或神通玉简!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这片虚空星海中缓缓游弋、沉浮、追逐、甚至偶尔碰撞出细碎的知识火花!
这里,是知识的星河!是法则的海洋!
林小凡立于这浩瀚的虚空之中,渺小得如同尘埃。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青云宗底蕴的深不可测!也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身在修行大道上的位置——仅仅是这无垠星海中的一粒微尘!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时辰!时间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