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俏在徐凤年生真气机的滋养下,终于缓过一口气,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金帐惊变、武库崩塌、巨茧成型、拓跋菩萨撞入、深渊之门开启、以及那无法形容的恐怖吞噬…尽可能地描述出来。她的叙述混乱而充满恐惧,许多细节模糊不清,但核心的信息却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她的讲述,徐凤年脸上的玩味渐渐消失,变得凝重起来。就连一旁冷峻的袁左宗,握剑的手指也微微收紧,太阿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剑意中那煌煌如日的气息似乎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变得更加锐利逼人。
“…拓跋…拓跋菩萨…好像…被…被吞了…门…门开了…一直在…变大…吞掉一切…”舒俏说到最后,声音充满了绝望的颤栗。
徐凤年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片风雪弥漫、通往北莽腹地深处的荒原。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凝重,有震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算计。
“以人为钥,开启深渊之门…拓跋菩萨,你终究还是玩火自焚了…”他低声自语,随即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却冰冷了许多的玩味弧度,“不过,这扇‘门’…倒是送了我北凉一份‘大礼’。”
他转过身,看向袁左宗:“袁将军,你怎么看?”
袁左宗面容冷硬如铁,沉声道:“若此女所言非虚,北莽王庭核心出现如此剧变,乃天赐良机!末将请命,即刻率本部铁骑,直捣黄龙!趁其内乱,一举踏平金帐!”
徐凤年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西方:“直捣黄龙?现在去,怕是正好撞上那扇‘门’的胃口。那不是军队可以对抗的东西。”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掌心,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传令下去,全军后撤三十里,依托狼突城建立防线。派出所有‘雪隼’探子,我要知道那扇‘门’扩张的速度,以及…所有从王庭方向逃出来的人、或者‘东西’的去向。特别是…刚才西去的那位‘故人’。”
“世子是想…”袁左宗眉头紧锁。
“那扇门,是灾难,也是机会。”徐凤年眼神深邃,“北莽这头病虎,现在心脏里插了一把来自深渊的刀,它只会死得更快,也更疯狂。我们要做的,不是自己去碰那把刀,而是…等。等它流干血,等它彻底疯狂,然后…”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去接收它死后的一切。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对付那把‘刀’的方法。”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袁左宗手中的太阿剑。
袁左宗沉默片刻,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
徐凤年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西方,那片灰紫色的流光早已消失在天际的风雪之中。
“至于你…”他低头,看向地上稍稍恢复的舒俏,语气听不出情绪,“带回狼突城,好生看管医治。你带回来的消息,很有用。”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那如林的铁骑,狐白裘在风中翻飞。
北凉的黑潮,开始缓缓向后移动,带着冰冷的秩序与蛰伏的杀机,在这片饱经创伤的雪原上,构筑起一道沉默的防线。
而在西方,北莽风雪弥漫的荒原深处,一道灰紫色的流光,正向着那片传说中的永冻绝地,义无反顾地遁去。
她的怀中,那冰冷的“空壳”心口处,那丝微弱的冰寒悸动,在远离了北凉军阵的磅礴气血后,似乎…稍稍清晰了一丝。
风雪依旧,掩盖了踪迹,也酝酿着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