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钱婆子，程少商本以为能在这南山别院清净几日，好好盘算如何面对归家的父母，却不曾想，仅仅过了半日，那钱婆子竟去而复返，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作呕的假笑，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
“四娘子，”钱婆子站在院中，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威胁，“老奴思来想去，您还是跟老奴回去吧。将军和女君纵是疼爱您，可他们在都城终究是待不长的，终究还是要回边关去的。这府里头，往后长长久久过日子，掌事的还是老夫人和二夫人。”
“您如今这般忤逆，若是真将老夫人和二夫人得罪狠了，待将军女君一走，往后吃亏受罪的，不还是四娘子您自己个儿吗？”
她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看似体贴的笑意：
“二夫人也知四娘子前些日子大病初愈，特特吩咐了，让老奴赶了辆马车来，免得四娘子劳累。四娘子，请吧！”
程少商冷眼看着钱婆子唱念做打，心中冷笑连连。
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拿父母离开后的处境来威胁她？她岂会怕这个！
只是……她确实需要回去。
不回去，如何见到阿父阿母？如何将这些年受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亲口告诉他们？如何让那些欺辱她的人，付出代价？
“嬷嬷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程少商缓缓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平淡无波，“那我便随你回去一趟。”
莲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被程少商一个眼神制止了。
主仆二人随着钱婆子走出别院，当看到那辆所谓的“马车”时，程少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胸中怒火翻涌。
那哪里是什么像样的马车？分明就是程府后厨下人平日出门采买杂物用的青篷小车！
车身沾满泥点，车帘破旧，甚至能闻到一股隐约的、令人作呕的汗臭味和食物残渣混合的馊味！
钱婆子却仿佛没看见程少商难看的脸色，皮笑肉不笑地催促：
“四娘子，请上车吧，莫要让老夫人等急了。”
莲房气得眼圈都红了，压低声音在程少商耳边道：
“女公子！他们、他们太过分了！居然让您坐这样的马车！等奴婢见了世子爷，定要好好告上一状！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怠慢您！”
程少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怒火，轻轻拍了拍莲房的手背，声音低而冷静：
“好了，莲房，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子攸他……亦有他的难处，莫要给他平白招惹是非。”
“是……女公子，莲房知道了。”
莲房委屈地扁了扁嘴，不敢再多言。
主仆二人忍着不适，上了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
车内空间狭小，坐垫硬邦邦的，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
程少商闭了闭眼，将那份恶心感强行压下去，心中对葛氏、对程家老宅那些人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庄子，行不多远，却突然停了下来。
“莲房，去看看怎么回事？”
程少商蹙眉吩咐。
莲房应声掀开车帘一角，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很快缩回来，低声道：
“女公子，前面有官兵设了路障，好像在搜捕什么人，所有车辆行人都要接受盘查。”
官兵搜捕？程少商心中一动，目光下意识地透过车帘缝隙，瞥向了不远处程家庄子外面那几个巨大的草垛。
方才出门时，她就觉得那几个草垛附近似乎有些异样，有几个陌生的脚印，方向凌乱。
再联想到钱婆子之前鬼鬼祟祟的举动……钱婆子是葛氏的心腹，能让葛氏如此费力遮掩的，恐怕不是寻常人物。
她正暗自思忖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提醒官兵，马车外便传来一个冷硬的男声：
“车内何人？下车接受检查！”
紧接着是钱婆子谄媚又带着几分慌乱的声音：
“官爷，官爷息怒，这是我们家四娘子的车驾，四娘子尚未出阁，这抛头露面的，实在不便啊……”
那冷硬的男声却不吃这套，语气更加严厉：
“奉命搜查军火走私要犯！现在怀疑嫌疑人就藏匿在车上，还请车内的女公子立刻下车配合！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军火走私？程少商眸光一闪，心中瞬间明白了大半。葛氏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车帘传出，既不卑不亢，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弱与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