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才继续道:
“若是府里事务繁忙,或是……环境不甚适宜静养,不如让裕安跟着朕进宫住一段时日?”
“宫里太医署药材齐全,伺候的人也周到。让他跟十一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一处读书习武,或许……心情开阔些,身子骨也能跟着壮实一点。”
“进宫”二字一出,裕安敏锐地感觉到,握着他手的汝阳王妃,手指猛地收紧了,力道之大,甚至让他感到了些许疼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祖母内心深处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抗拒、深深恐惧以及被冒犯了的愤怒的情绪。
把裕安送进宫?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放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绝无可能!
在汝阳王妃看来,宫里那些弯弯绕绕、明枪暗箭,比王府只多不少。
她的裕安如此单纯柔弱,去了那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谁能保证不会有人欺负他?利用他?甚至……害他?
她失去了儿子儿媳,难道还不够吗?
她绝不能再失去这个唯一的孙子!裕安就是她的命根子,谁也别想把他从她身边带走!皇帝也不行!
就在汝阳王妃胸腔起伏,眼看就要说出什么更冲撞的话语时,裕安抢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忍不住安静下来倾听的柔和力量。
“皇伯父,” 他抬起眼,目光清澈而恳切地望向文帝,“裕安多谢皇伯父厚爱。能伴随皇伯左右,与诸位皇子一同进益,是裕安梦寐以求的福分。”
他先肯定了文帝的好意,让皇帝的脸色更加缓和。然后,他话锋微微一转,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和依赖。
“只是……裕安此番病得突兀,自觉精神短少,气血两亏,实在惶恐,怕将此病气过给皇伯父和宫中贵人,那便是裕安万死莫赎之罪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道,“而且,裕安自小在王府、在庄子上松散惯了,骤然入宫,恐规矩不谨,言行无状,反倒辜负了皇伯父的一片爱护之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汝阳王妃,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孺慕,最后又回到文帝脸上,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皇伯,大母,” 他声音轻柔,却异常清晰,“裕安不想去宫里,也不敢劳动皇伯和宫中太医署日日操心。”
“裕安想着……京郊南山脚下,咱们王府的那个温泉庄子,环境清幽,气候温润,最是适合静养。”
“裕安想去那里住上一段时日,安心调养身体,也免得大母在府中日日为我悬心,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