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博古斋”那次意外的邂逅之后,叶尘与苏墨老先生之间,仿佛凭空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那座藏身于老街深处的古董店,不再仅仅是一个陈放旧物的空间,而是变成了一个充满智慧碰撞与思想交融的圣地。叶尘前去拜访的频率,悄然增加了。
傅雨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乐于见到叶尘找到一位能与之进行高层次精神对话的忘年交,这对他从边境归来的身心恢复,无疑是另一剂温和而有效的良药。她甚至主动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为他留出更多前往“博古斋”的时间,有时她会一同前去,静静坐在一旁品茶、翻书,感受那份浸润在药香与墨香中的宁静;有时,则任由他独自前往,享受纯粹的、属于医者之间的交流。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叶尘再次踏入“博古斋”。店内依旧静谧,苏墨正伏在靠窗的长案前,对着一幅巨大的人体经络图凝神思索,旁边还散落着几张写满潦草笔记的宣纸。
“苏老。”叶尘轻声招呼。
苏墨闻声抬头,脸上立刻绽开真挚的笑容,如同见到了期盼已久的友人。“叶小友,你来得正好!快来看,老夫近日重读《针灸大成》,对这几条别络的循行与交互,又有了些新的困惑,正想与你探讨。”
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这便是他们之间已然形成的交流方式。叶尘走到案前,目光扫过那精细复杂的经络图,以及苏老标注出的疑问之处。
“苏老请问。”
苏墨指着图中一处关联肝经与肺经的复杂交汇点,眉头微锁:“依据古籍,气血于此交汇,主司情志疏泄与宗气运转。然则在临床中,老夫发现,若按传统针刺深度与手法,对某些郁结日久、化火刑金之症,效果往往不尽如人意,甚至偶有引发气逆之虞。小友师承古法,不知对此可有高见?”
叶尘凝视着那交汇点,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引用任何典籍条文,而是以一种更贴近本质的视角阐述:“苏老所虑极是。此处非是简单的气血通路,更像是一处天地能量在人体内转化的‘枢机’。传统针法,重在疏通‘道路’,却可能忽略了‘枢机’本身的开合节奏。若将其视为一扇门,郁结化火者,非是门堵,而是门轴燥涩,开合失司。强疏其道,反易扰动虚火。或许,当以更轻柔的‘振翅’手法,配合特定呼吸引导,先润其枢,再调其流,使门轴润滑,门户自然开阖有度,郁火得以宣散,宗气得以顺降。”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经络图上虚划,模拟着那种极其细微的力度与节奏变化。
苏墨听得双眼发亮,如同拨云见日,他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润其枢,再调其流’!老夫一直困于‘疏’与‘堵’的二元之论,却未曾想到这‘枢机’之妙!小友此言,直指核心,打破了惯性思维!这‘振翅’手法,可是源自上古‘导引按跷’之术的变通?”
叶尘微微颔首:“苏老博闻,正是其理。晚辈只是在前人基础上,略作演化,以适应今人体质与病症变化。”
“演化得好!演化得妙!”苏墨兴奋地在案前踱步,“医学一道,固需秉承经典,更贵在知常达变!叶小友,你年纪轻轻,不仅有深厚传承,更能融会贯通,发前人所未发,实在令老夫叹服!”
这番交流,仅仅是当日漫长论道的开端。随着话题的深入,叶尘展现出的渊博学识与独特见解,一次次让苏墨感到震惊,乃至有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酣畅淋漓。
他们从经络循行谈到五运六气与当代气候异常对疾病谱的影响,叶尘提出了一套基于古天文学和人体生物节律的“动态运气”调节理论,弥补了传统固定运气推算模式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