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霏听到了，却没有反驳。她知道，这是两种生活哲学的不同，无关对错。
第二课，是洗衣机。
傅雨霏带着叶尘来到洗衣房，指着那台功能更多的滚筒洗衣机。“这个稍微复杂点，主要是区分颜色和材质。”她打开舱门，开始分拣待洗衣物，“深色和浅色要分开，否则容易染色。棉质的、真丝的、羊毛的，需要选择不同的洗涤模式，水温、转速都不同……”
她讲解着那些图标和按钮，哪个是快洗，哪个是强力去污，哪个是轻柔呵护。叶尘依旧听得认真，但眉头比刚才皱得更紧了些。对他而言，这些区分似乎比人体经络的阴阳虚实还要难以捉摸。
“为何不能一概而论，清水涤荡即可？”他提出了质疑，带着医者追求简化本源的习惯。
傅雨霏耐心解释：“不同的面料纤维结构不同，用错模式可能会让衣服缩水、变形或者损坏。就像不同的病症，需要用不同的药方和剂量，不能一概而论。”
这个类比，让叶尘的眼神亮了一下，他似乎找到了理解的桥梁。他再次上前，尝试操作。在选择洗涤模式时，他犹豫了很久，拿起一件傅雨霏的真丝衬衫，摸了摸面料，又看了看那些图标，最终，小心地选择了那个标注着“丝毛洗”的程序。
看着他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洗衣这样的小事，傅雨霏的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柔软。他学习的速度不算快，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认真和专注，却让人无法忽视。
教学完毕，两人靠在洗衣房的门框上，听着洗碗机和洗衣机在各自的空间里发出低沉的、规律的工作声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种奇妙的、带着烟火气的平和感，在两人之间流淌。
“以前在山里，”叶尘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清洗衣物，便在溪边，以木棒捶打，日光晾晒，亦有草木清香。”
傅雨霏想象着那个画面，与眼前嗡嗡作响的机器形成了遥远的呼应。她轻声问：“会觉得现在这样……太麻烦吗？”
叶尘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运转的洗衣机观察窗上，看着里面的衣物在水中翻滚。“方式不同而已。入乡随俗，既是共同生活，分担这些，是应当的。”
“共同生活”，“分担”。这两个词被他如此自然地说出来，让傅雨霏的心微微一动。
她看着他线条清晰的侧脸，看着他适应着她世界规则时那份不抗拒、努力学习的模样，先前那种因差异而产生的隔阂与不安，似乎渐渐被这种琐碎日常里的协同合作所消融。
他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她商业世界的波诡云谲，她也未必能全然认同他草木世界的朴素守拙，但至少，在这个叫做“家”的空间里，他们开始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和节奏。
洗碗机和洗衣机工作的声音，像一首平淡却安心的背景音乐。傅雨霏知道，这不仅仅是教会了他使用两样家电，更是两人关系迈出的，实实在在的一小步。从疏离的观察，到笨拙的靠近，再到此刻，尝试着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经营一份带着烟火气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