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落地灯的光晕在静谧的客厅里显得愈发温暖。那本泛黄的医书被叶尘重新拿起,但他似乎并未立刻沉浸其中,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书页边缘,像在感受岁月的纹理,也像是在等待。
傅雨霏的心绪依旧缠绕在“小医馆”与“治病救人”这几个字构筑的画面里。那份理想的纯粹与美好,让她心动,但长年累月形成的现实考量,如同本能般在她脑海中敲响警钟。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她清楚地知道,理想需要现实的土壤才能生根发芽,而婚姻,更不仅仅是风花雪月的结合。
她沉默了片刻,组织着语言,试图在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和财富的前提下,将那份现实的忧虑传递出去。这很微妙,她既不想显得过于物质和咄咄逼人,摧毁刚才那来之不易的、试图理解彼此的氛围,又觉得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
“叶尘,”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认真。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双手指骨分明,干净,是适合把脉、拈药的手。“你说想开医馆,治病救人,这……很好。”她先肯定了一句,然后话锋微转,带着斟酌的意味,“但是,生活不仅仅是理想。尤其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成家之后,一个家庭,总需要稳定的经济基础来支撑。柴米油盐,房租水电,还有……以后可能有的孩子,教育、生活,每一项都不是小数目。”
她没有看他,视线低垂,落在自己交叠的膝盖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微微绷紧的肩线,和那略显干涩的尾音,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在试探,试探他对“责任”二字的理解,是否也如同他的理想一样,不染尘埃,却又坚实可靠。
她的话像一阵微风,拂动了客厅里静谧的空气。叶尘翻动书页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将书轻轻合上,放在膝头,然后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望向傅雨霏。
他的眼神里没有因为她提及“现实”而流露出任何不悦或回避,反而是一种了然,以及一种与他年龄和阅历不甚相符的沉稳。
“我明白。”他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和,却比刚才多了一丝郑重的力量。“成家立业,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这是本分。”
“本分”二字,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这是镌刻在骨血里的信条,无需任何华丽的辞藻来修饰。
傅雨霏的心微微一动,抬眸看向他。
只见叶尘微微挺直了脊背,那双清澈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开医馆,并非只是空想。我行医所得,虽不算丰厚,但也一直在积攒。选址不必在繁华地段,清静即可,租金便能省下许多。药材方面,我识得药性,懂得炮制,有些寻常草药甚至可以自己栽种或采集,成本可控。诊金定价,我会遵循公道,既能维持医馆运转和家用,也不会让贫苦者望而却步。”
他条理清晰地说着,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描绘不切实际的宏伟蓝图,只是将他思考过的、切实可行的路径一一陈述。他考虑到了租金、药材成本、定价策略,甚至想到了为贫苦者留有余地。
“或许,初期会清苦一些。”他坦诚道,目光没有任何闪躲,直直地望进傅雨霏带着审视与忧虑的眼底,“但我相信,只要医术精湛,心存仁念,脚踏实地,总能一步步将医馆经营好,让家人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