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灯放在餐桌中央,成为这黑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光洁的桌面上,时而靠近,时而分离。窗外是喧嚣的风雨雷电,窗内却只有粥碗里升起的袅袅白汽,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送入嘴中。温度适中,米粒几乎融化,带着药材特有的清苦回甘,口感顺滑,落入胃中,竟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安抚,仿佛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都被这温润的暖流轻轻抚平了一些。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
叶尘也没有说话,他吃得很安静,速度不快不慢,举止间带着一种固有的、与都市节奏格格不入的从容。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在没有第三方在场、没有表演成分、没有争执冲突的情况下,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没有刻意的找话题,也没有尴尬的沉默,只有一种在特定环境下被迫形成的、微妙的共存感。
傅雨霏偶尔抬眼,能看到跳跃的火光在叶尘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专注吃着粥的样子,有种不同于平日的神秘与疏离,反而显得格外……真实。
一碗粥见底,身体暖了起来,连带着心里那股因停电和计划被打乱而起的烦躁,也似乎被这温热的食物和安静的氛围稀释了许多。
“还要吗?”叶尘放下自己的碗,看向她。
傅雨霏摇了摇头:“够了。”
叶尘便不再多言,起身将两人的碗勺收走,拿到水槽边,就着马灯的光,开始清洗。水流声淅淅沥沥,和着窗外的雨声,竟谱成了一段奇特的安眠曲。
傅雨霏没有立刻离开。她坐在原地,看着他在昏黄光晕中忙碌的背影,看着那盏散发着温暖光亮的马灯,第一次觉得,这个她原本只想作为临时栖身之所的公寓,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竟然有了一丝……“家”的错觉。
尽管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她至今仍觉得陌生而神秘的男人。
电力是在一个多小时后恢复的。当头顶的吊灯骤然亮起,驱散了所有黑暗时,那盏马灯的光芒瞬间显得微弱而古老。
叶尘平静地吹熄了马灯,将它收好。
傅雨霏站起身,回到了书房,重新打开了电脑。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的。比如,她记忆中那碗在风雨夜里温暖了她肠胃的药膳粥的味道。比如,那盏在黑暗中独自散发着光和热的马灯。比如,那份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外在压力下,与他心平气和共处的短暂时刻。
这顿因意外而促成的晚餐,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让湖面之下,某些坚固的东西,悄然松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