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霏的指尖在平板电脑光滑的边缘划过。她发现，当把“医术价值”这个变量加入评估模型后，整个等式完全倾斜了。那些原本显着的“成本项”，在这种绝对稀缺的、关乎生命本质的“收益项”面前，似乎变得……可以容忍，甚至微不足道了。
她想起他熬的那锅被她嫌弃“不卫生”的清粥，想起他面对自动淋浴喷头时短暂的茫然，想起他看着她只喝咖啡时那平静却似乎带着一丝不赞同的眼神……这些曾经让她觉得格格不入、甚至暗自鄙夷的细节，此刻被蒙上了一层奇异的光晕。他的“不合时宜”，是否正源于他所专注的那个世界的纯粹与古老？他的“笨拙”，是否恰恰反衬出他在自身领域那惊人的、近乎道的娴熟？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震惊过后残留的悸动，有对未知能力的好奇与一丝敬畏，有基于理性计算的重新权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的懊恼。
她懊恼自己之前的武断和轻视。在商场上，她从不犯低估对手或合作伙伴的错误，可对叶尘，她却因为他的出身和表象，犯了如此低级的判断失误。
同时，她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感。叶尘就像一本突然在她面前打开扉页的、用陌生文字书写的古籍，她只窥见了第一行那惊才绝艳的标题，却完全不知道后面隐藏着怎样的内容，遵循着怎样的逻辑。他想要什么？他为何同意这场荒唐的契约？他那身医术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这些问题，像细密的丝线，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站起身，走到客房的门口。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息。他是在打坐调息，缓解刚才的疲惫？还是在擦拭他那套古旧的银针？
傅雨霏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门板，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以什么理由敲门？道谢？为之前的态度表示一丝歉疚？还是……仅仅为了满足那汹涌而出的好奇心？
最终，她收回了手。
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步伐恢复了平日的利落与冷静。只是，当她重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对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时，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叶尘，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划清界限的“合约丈夫”。他成了一个她需要重新审视、谨慎对待，甚至……可能蕴含着巨大价值的特殊存在。
这份价值，暂时还无法用她熟悉的任何财务报表或风险评估模型来量化。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而傅雨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这潭水的边缘，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漠然视之。
她拿起内线电话，接通助理：“帮我查一下，市内最顶级的、关于中医古籍和医学史的资料库或者私人收藏有哪些。另外，”她顿了顿，补充道，“留意一下近期有没有比较高端的、关于传统医学或养生领域的学术交流活动或私人沙龙。”
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世界，关于他所掌握的力量。
这不再是出于简单的排斥或管理，而是基于一种重新评估后产生的、前所未有的重视，以及那深处悄然滋生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探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