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钢笔拿起，放在文件夹旁，做出了一个“请”的姿态。
“合约的详细条款都在这里，包括违约责任。你可以仔细阅读。如果同意，就在最后一页签字。”
她说完，便不再看叶尘，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城市天际线，仿佛给了他独立思考和做决定的空间，也显示出她对此事结果“可接受，不强求”的超然姿态。尽管，她内心深处知道，父母那边的压力，让她其实非常需要他点头。
叶尘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份文件夹。他翻看的动作很慢，目光一行行扫过那些冰冷的、充满法律术语的条文。他看得异常认真，似乎每一个字都在仔细斟酌。
傅雨霏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她看到他看到报酬金额时，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看到他看到“互不干涉”条款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看到他看到“医疗协助”附加项时，目光似乎停留了片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终于，叶尘合上了文件夹，将其放回桌面。
他抬起眼眸，再次看向傅雨霏。那双清澈的眼底，依旧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欣喜，甚至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万般交易的平静。
“傅小姐，”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傅雨霏精心构筑的商业谈判氛围，“合约条款，我已看过。”
傅雨霏的心微微提起，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么，你的决定是？”
叶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以此契约，换父母心安，换自身清静，便可全心应对眼前困局。可是此意？”
傅雨霏微微一怔，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道破她隐藏在条款下的真实意图。她有些不悦，但并未否认，只是冷然道：“这是我的考量。你只需要回答，接受，或者不接受。”
叶尘微微颔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避。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最后确认着什么。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傅雨霏有些意外的举动。
他没有去拿那支昂贵的钢笔，而是从自己那个半旧的行囊侧袋里，取出了一支看起来颇为古朴、笔尖甚至有些磨损的毛笔，以及一个小小的、装着墨块的砚台。
他旁若无人地，往砚台里倒了少许随身携带的清水，开始缓缓地磨墨。动作舒缓，带着一种与这现代化办公室极不协调的古典韵律。
傅雨霏蹙眉看着他的举动，没有出声阻止，心中却充满了不解与一丝荒谬感。
墨磨好了，浓淡适中。
叶尘这才重新拿起那份合约，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他蘸饱了墨，悬腕，落笔。
他的字迹并不华丽，却带着一种筋骨内含的风骨，沉稳而坚定，与这份充满现代法律术语的合约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照。
写下“叶尘”二字后，他放下毛笔，抬起眼，看向傅雨霏，目光澄澈：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