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驰曜尽量保持平静地说。
“走了,走去哪?”
“不知道,手机关机,东西全搬走了,找不到人。”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没来找我,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找她,等我找到她之后,会立刻通知你。”沈蕙语气着急,说完立刻挂断。
驰曜握着手机,宽厚的双肩好似要被大山压垮,手肘压上大腿,弯腰低头,闭着眼对着地面陷入沉思。
好片刻,他恢复些许精神,拨打了容晨的电话。
同意的话,他再问一遍。
容晨却笑着说:“阿曜,你不用找了,她不可能跟你一辈子的,这结局我早就看透,你即使找到她也没有用,你只会再经历一次五年前被甩的痛苦和难堪。”
这种时候,容晨却还在奚落。
驰曜中断通话,把手机一扔,直起身,无力地往后倒,视线忽然掠过前面餐桌的车钥匙,钥匙下好似有一张纸。
他猛地起身,快速走过去。
拿起车钥匙看了一眼,放下,再拿起信纸。
看到纸张里的第一句话,他的手忍不住发颤,纸张也跟着微微晃动着。
……
驰曜,此生不见了。
你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吗?这四个月,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任我想玩就玩。
很抱歉告诉你,我一直都在玩你。
在此,深切地跟你说声对不起。
请忘记我这几个月说过的所有话,给过你的所有承诺。我不爱你,一辈子又太长了,我没有信心能跟你走得长远。
我去追逐我想要的未来了,不要找我,好聚好散。
我只是骗了你的感情和你的身体,但我不骗你的钱,当初你给我垫的狂犬疫苗费用,受伤治疗费用,还有聘请赫永律师的费用,以及房子租金水电费,我都一分不少转到你支付宝了。
希望你看在我没骗财的份上,不要恨我。
我们就此体面分开,彼此放下,过好各自的生活,往后余生,不再见面。
最后!
愿你余生,所遇皆善良,所行皆坦途,桥梁坚固,隧道光明,事业如旭日之升,前程万里。婚姻如皓月之恒,美满幸福。
骗子:许晚柠。
……
驰曜脚步一浮,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一边手肘压着桌面,另一边手肘压着椅背,借着力才能让腰板坐得挺直。
胸口一阵阵的痛感让他快要呼吸不上来,闭上通红湿润的眼睛,垂下头,微微张开嘴呼吸。
每次吸进肺部的气,都好像锋利的刀片刮伤气管,不呼吸会死,呼吸会痛,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他攥着信纸的手背青筋暴起,把纸张掐得发皱破烂,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黯淡的夕阳洒落在阳台上,染上一层的阴郁的橘色,屋内变得暗沉朦胧。
孤寂得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以及那死掉的心还在机械性地跳动。
他就坐在餐桌前,手里攥着那揉破的信纸。
从傍晚到凌晨,再从凌晨到早上,一动不动,仿佛丢了魂,亦失了心。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客厅灰蒙蒙一片氤氲。
一夜间,他轮廓分明的下颚冷硬紧绷,布满沧桑的胡茬,眸光冷沉。
他把信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出去关上大门,拖着行李箱进房。
——
许晚柠昏昏沉沉的,好似睡了很久很久,在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她把灵魂沤烂泥。
饿极了,就起床,出门扔掉生活垃圾,卖点面包干粮和水回来,又好几天不用出门,就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平。
已经忘了多久没打开手机,也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她把这些年存下来的积蓄全都还给驰曜,身上的现金用完。
此刻,她胃部痉挛疼痛,饥饿感袭来。
家里的食物和水早就没了。
许晚柠一点也不想动,但胃部难受,口渴心慌,身体在催促她掀开棉被下床。
她穿着拖鞋,迈着沉重的步伐,随意用手整理一下长发,披上厚外套,拿起关闭状态的手机,拎着垃圾便出门了。
春天的雨,特别多。
阴冷潮湿又粘稠,整片天空好似灰色的沥青,随时要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她把外套的帽子盖住脑袋,冒着毛毛细雨,走在残破的小巷里,把垃圾扔到大桶里,忽然觉得双脚传来阵阵钻心刺骨的寒气,好似骨缝被冰锥刺着痛。
她低下头,才发现穿着拖鞋就出来了,忘记穿袜子和布鞋,脚趾被雨水和路上的泥沙弄脏了,冷得发白。
她加快脚步,跑去前面的小超市。
进了小超市,她拿上五瓶矿泉水,两袋保质期六个月的大面包片,两大袋泡面,以及一包纸巾,便来到收银台。
收银员在过机,她在开手机,打算先用花呗支付。
开机的一瞬,那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来电通知,悄无声息地全部冒出来。
她全部忽略了。
打开支付宝,准备用花呗支付时,发现她转给驰曜的那些钱,一分不少的全部被转回来。
她的心仿佛掉进漆黑的大海,一直往下沉,毫无重力地坠向深渊,整个人呆滞着。
直到收银员提醒她,“美女,四十五元。”
许晚柠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机让她的扫码。
搂着沉重的东西,她走出小超市,戴上外套帽子,走在淋淋漓漓的小雨中。
冷风混杂雨水湿透她的脸蛋,皮肤被刮得生疼生疼的。
只穿拖鞋的双脚被春雨和寒气冻得没有了知觉。
回到漆黑的小房子里,她放下东西,跑进卫生间,用凉水洗干净双脚,快速脱掉湿透的外套,钻入被窝里。
她蜷缩着身子侧躺,双手捧着手机,纠结良久,终究还是点开来电通知。
原来这些天,所有人都在找她。
有驰曜,沈蕙白旭,连绝交的容晨也在找她。
还有她妈,弟弟,弟媳,以及好几个陌生来电。
看完电话通知,她又点开微信。
微信更多红点点,她对此毫无兴趣,懒得打开来看。
驰曜的头像换掉了,已经不再是他们看烟花的背影照,左上角的红点点竟多达13条。
头像换了,想必也死心。
为什么还打电话、发微信找她?
这些天,她的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没之前那么痛了,真不想去掀开伤疤撒盐。
但她根本耐不住想要知道,这些天,驰曜到底跟她说些什么话。
是挽回,还是辱骂?是愤怒,还是憎恨?
犹豫再三,她鼓起勇气,点开驰曜的对话框,看到十几条全部都是语音,从发现她离开的第二天起,断断续续一直发微信过来。
最近的一条,是今天早上八点。
她眼眶湿透了,看屏幕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指尖微微发颤,鼓起勇气,点开第一条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