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装修粉尘的味道,吹进“羽真家常饭店”未装玻璃的窗框里,在水泥地上卷起细小的漩涡。高羽踩着尚未清理干净的木屑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赵贵龙正蹲在墙角,用砂纸打磨着刚钉好的木桌腿,木屑簌簌落在他的牛仔裤上,沾了片浅黄;刘芳则站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块抹布,仔细擦拭着墙面上残留的乳胶漆痕迹,阳光透过窗框斜照在她身上,给粉白色短袖衫镀上了层暖光。
“周红水呢?”高羽朝两人走过去,鞋底碾过木屑,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扫了眼四周,装修进度比预想中快——大厅的吊顶已经装好,浅米色的扣板透着干净;雅间的门也刷好了漆,浅棕色的木纹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厨房的抽油烟机管道已经接好,只待安装机身。
赵贵龙放下砂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高羽:“她去逛街了,临走前喊我一起,我说这木桌腿还没打磨好,走不开,她就自己去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憨厚,眼角却不经意扫了眼高羽,像是有话想说,又没好开口。
高羽接过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烟雾慢慢散开,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绪。他转向刘芳,语气软了些:“刘婶子,装修这段时间你也累了,空闲时可以去附近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刘芳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手里的抹布还在滴着水,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了,怕迷路。上次跟你去商业街,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还是你牵着我才走对的。”她说着,脸颊微微泛红——想起那天高羽为了护她,一拳打倒光头男人的样子,心里就暖暖的,又有点发慌。
“迷路了就给我打电话,”高羽弹了弹烟灰,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我手机24小时开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能过来。”
刘芳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没了力气拒绝。她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抹布,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我知道了。其实在这里也挺好,能帮你们搭把手,擦个桌子、扫个地,总比在家闲着强。”
高羽心里忽然一暖。他想起在秀河村时,刘芳也是这样——不管谁家有事,她总第一个去帮忙;爷爷生病时,她每天都来熬粥,还帮着洗脏衣服,从不说累。这个女人,总是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却忘了自己也需要被照顾。
“刘婶子,晚上给我做顿家乡菜吧?”高羽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撒娇似的期待,“好久没吃你做的红烧肉了,想那口了。”
刘芳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光:“这有什么难的!菜市场离这不远,我现在就去买肉,保证让你吃够!”
“不用急,”高羽笑着按住她的手,“让贵龙在这盯着,咱俩一起回你住处做,顺便拿点东西。”
赵贵龙赶紧点头:“羽哥你放心,这里交给我,保证没问题!你们快去快回,晚了天就黑了。”他看着高羽和刘芳并肩离开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早就看出高羽对刘芳的心思,不是晚辈对长辈的简单依赖,而是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倒希望两人能有个好结果,刘芳这么好的女人,值得被人好好疼;高羽也该有个人,能在他忙碌时递杯热水,在他疲惫时给个拥抱。
刘芳的出租屋离饭店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两人沿着路边的梧桐树走,晚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偶尔有路灯的光透过叶缝落在地上,晃出斑驳的光点。刘芳走在高羽身侧,手里拎着刚从菜市场买的五花肉和青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塑料袋的提手,心里有点莫名的紧张——这是高羽第一次单独来她的住处,虽然以前在秀河村常去她家吃饭,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是西津,是陌生的城市,只有他们两个人。
推开出租屋的门,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却收拾得格外整齐——浅粉色的窗帘拉到一半,遮住了大半夕阳;沙发上搭着条刚洗好的格子布,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茶几上摆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两支路边采的野菊,虽然普通,却透着生气;墙角的小桌上,放着高羽送她的雅斯兰黛面霜,包装盒还整齐地摆着,显然没开封过。
“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刘芳放下菜,转身朝厨房走去,脚步有点慌乱。她怕高羽看出她的紧张,更怕自己忍不住流露出不该有的心思——这个男人,是她看着长大的,本该是晚辈,可他身上那股成熟男人的阳刚,总能让她心跳失序。
高羽坐到沙发上,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能想象出刘芳在这里生活的样子——清晨起床后,她会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傍晚回来,她会系上围裙,在小厨房里做饭;睡前,她会坐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或者翻几页书。这样的画面,平凡却温暖,让他想起爷爷还在时,秀河村的那个小院子。
“你送我的雅斯兰黛,怎么还没开封?”高羽指着小桌上的面霜,声音里带着点疑惑。
刘芳端着水杯走过来,坐到他身边,脸颊微微泛红:“舍不得用。这么贵的东西,我平时也用不上,留着过年回家给我闺女带回去。”
“给她干什么?”高羽皱了皱眉,把水杯接过来,“这是我给你买的,你就自己用。用完了我再给你买,又不是买不起。”
刘芳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得发颤,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一个农村妇女,用这么好的东西浪费了。再说,我来这里是赚你工资的,不能总让你为我破费。你对我够好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刘婶子,”高羽放下水杯,忽然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软,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干农活磨出来的,却依旧细嫩,“你当初帮了我和爷爷那么多,爷爷临终前还惦记着你做的红烧肉。那天他躺在炕上,我把你送来的菜放在炕沿边,他想伸手去够,却没力气……”
“别说了,孩子。”刘芳的声音忽然哽咽,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抽回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都过去了,你爷爷是个好人,这辈子苦了自己,却总想着别人。”
高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刘芳对爷爷的感情,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他重新抓住她的手,这次抓得更紧了:“刘婶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刘芳的身体轻轻哆嗦了一下,指尖传来高羽掌心的温度,带着股强烈的阳刚气息,让她心跳瞬间快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该推开他,该保持长辈的分寸,可她却舍不得——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拉扯女儿,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从没人这么坚定地告诉她“我会照顾你”。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带着点颤抖:“又摸我的手,你就知道调戏我。”
“我没有调戏你,”高羽的眼神格外认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那也不行,”刘芳抽回手,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我去做菜了,你在这看会儿电视。要是你敢跟进来捣乱,我就……我就搬到服务员住的地方去。”
高羽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刘芳是口是心非——她怕的不是搬到别处,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对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没跟过去,只是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耳朵却留意着厨房的动静——水流声、切菜声、油锅里传来的“滋滋”声,还有刘芳轻轻哼着的歌,是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她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却格外好听,像山涧的溪水,清澈又温柔。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就飘了出来,混着葱花的辛香,勾得人食指大动。高羽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刚好看到刘芳正拿着锅铲,轻轻翻动着锅里的红烧肉——肉块炖得油亮,汤汁浓稠,挂在肉上,看着就让人想流口水。刘芳的侧脸在灯光下格外柔和,嘴角挂着微笑,修长的双腿微微弯曲,姿势有点笨拙,却透着股认真的可爱。
“饿了?”刘芳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朝他笑了笑,眼底还带着点未褪尽的红。
“有点。”高羽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锅里的红烧肉上,“闻着就香,比饭店里的还好吃。”
“少油少盐,都是你爱吃的口味。”刘芳关掉火,把红烧肉盛进盘子里,“出去等着,还有个青菜,马上就好。”她推着高羽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高羽没再坚持,转身回到客厅。他刚坐下,就听到刘芳的歌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唱的是《最炫民族风》,调子起得有点高,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重新唱,带着点小倔强,让高羽忍不住笑了。
很快,两菜一汤就摆上了桌:油亮的红烧肉、翠绿的清炒时蔬,还有一碗清亮的蛋花汤。刘芳从柜子里拿出瓶杏花村,拧开盖子,倒了两杯酒,推给高羽一杯:“喝点酒吧,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