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深海的光点,在无尽的黑暗与虚无中挣扎着上浮。剧痛是首先回归的感知,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穿每一寸血肉,搅动每一缕灵魂。
紧随其后的是深入骨髓的虚弱,仿佛整个身体被掏空,只剩下一个残破的、一触即碎的躯壳。
卡拉斯是被这双重的极致痛苦强行拉回现实的。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聚焦在近在咫尺的、覆盖着暗银色伤痕龙鳞的粗糙表面——是暗爪的身躯。
他正被暗爪用翼膜和身躯小心地圈护在中央,如同母兽守护着孱弱的幼崽。另一侧,是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的墨纪奈。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共鸣核心、法则锁链、失控的黑暗触须、护罩破碎、毁灭风暴…以及最后意识陷入黑暗前,那令人绝望的法则碾压感。
我们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庆幸,旋即被更沉重的现实压垮。他尝试移动手指,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就牵扯起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灵魂深处,那架构师真印传来的、如同瓷器布满裂纹即将崩碎般的预警,让他几乎再次昏厥。
他强行稳住心神,内视自身。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真印不仅黯淡无光,表面的裂纹清晰可见,其核心处原本流转不休的银色辉光几乎完全停滞,如同凝固的死水。
维持它与灵魂的连接,都感到无比吃力,更遑论调动架构之力。他的精神力也枯竭到了极点,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任何一点额外的负担吹灭。
废人。
这个词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在接下来可能随时爆发的、更恐怖的危机面前,他现在的状态,与废人无异。
一股冰冷的绝望开始沿着脊椎蔓延。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从身旁传来。不是能量的流动,而是一种意志的共鸣。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墨纪奈。
墨纪奈不知何时也已苏醒,正闭目凝神,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干裂,但他的胸膛却在极其缓慢而稳定地起伏。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异常纯粹的光暗平衡之力,正以他自身为核心,进行着极其缓慢的内循环。那力量太弱小了,如同暴风雪后幸存的第一缕火苗,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却在顽强地燃烧着,一点一点地修复着墨纪奈体内那近乎毁灭的创伤。
更让卡拉斯心中一震的是,他架构师的感知清晰地“看”到,墨纪奈体内那新生的平衡之力,在经历过法则层面的锤炼与近乎彻底的透支后,其内部结构似乎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光与暗的流转不再仅仅是共存,而是形成了一种更加紧密、更加自然的共生状态,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不可分割。那丝幽暗的脉络不再仅仅是平衡的组成部分,更隐隐散发出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杂质的“净化”感。
毁灭与新生,果真只在咫尺之间。
墨纪奈似乎感应到了卡拉斯的注视,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暗金色的眼瞳依旧疲惫,却不再有之前的痛苦与迷茫,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卡拉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路,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