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滚动，竟又笑了。
“你以为……我在怕死？”他声音嘶哑，“我是怕她回来。”
“谁？”
“那个女人。”他盯着我，“穿红嫁衣的女人。每十年，她都会出现在村口，站在枯井边，看着我们家的方向。没人敢靠近，没人敢问。只有我知道——她是第一个。”
我脑中轰然一震。
第一个新娘？
百年前，初代族老献祭的第一人，竟是自愿的？还是……
“她留下一句话。”赵元通缓缓抬手，指向我胸口，“她说：‘若我女儿归来，把这块玉还给她。’”
我下意识按住怀中玉佩。
它正剧烈发热，几乎烫伤皮肤。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声音微变，“等一个可能根本不会回来的人？”
“我不是在等她回来。”他忽然瞪大眼，脖颈青筋暴起，“我是在等她杀了我。”
话音落下刹那，他整个人猛然前冲，竟是用自己的咽喉撞向我的掌缘！
我急收手，但他动作太快，肩头狠狠撞上我胸口。闷痛传来的同时，我察觉不对——他的体温太低，不像活人。
再看时，他脖颈处那道契约烙印正在褪色，紫黑转灰，随即龟裂，如同干涸的河床。
“糟了！”我后退一步，掌心重新凝火。
可晚了一瞬。
他双膝跪地，身体剧烈抽搐，口中溢出黑血，滴落在地竟腐蚀出缕缕白烟。右手死死抓着那半块玉佩，指节泛白。
“快……”他抬头看我，眼里布满血丝，“它醒了……它一直没睡……”
“什么醒了？”我厉声问。
“守约者……”他嘴唇颤抖，“真正的……裁决之灵……你不该毁约的……它会找上所有违约之人……包括你……”
我瞳孔骤缩。
镇魂令忽地在识海嗡鸣，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这不是恐惧，是预警——有东西正从极深处苏醒。
赵元通的身体开始僵硬，双眼翻白，嘴里不断涌出黑液。我伸手去探他脉搏，却发现腕部皮肤下有东西在游动，像虫，又像丝线，正沿着血管往心脏爬。
我立刻催动净灵火，指尖蓝焰一闪，按上他手腕。
火焰触及皮肤瞬间，那股黑线猛地回缩，竟从他七窍同时喷出！浓烈怨气炸开，巷壁簌簌落灰。
我闭气后撤，靠墙站定。
黑气聚而不散，在空中扭曲成一张模糊人脸——没有五官，只有一道横贯的裂口，像是被人强行撕开的嘴。
它不动，也不语，只是“看”着我。
我掌心火势不减，镇魂令悬浮识海，随时准备发动追溯。
就在这僵持之际，赵元通突然抽搐一下，右手猛地举起，将半块玉佩对准我胸口。
玉佩裂口处，竟渗出一滴血珠。
不是他的血。
那血悬在空中，缓缓旋转，最后轻轻一点，落在我的玉佩之上。
两块残玉同时震颤，发出低频嗡鸣。
紧接着，一道画面强行挤入我脑海——
一间祠堂，烛火摇曳。
一个女子背对我跪在蒲团上，长发披散，身穿红嫁衣。
她手中握着一块完整的玉佩，正用刀割破掌心，鲜血浸透莲花纹。
她低声说着什么，听不清内容。
然后她抬头，看向门外——
那张脸，是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