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看着她,心里的烦躁和怒气,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很多。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想走了吗?”
张远沉默了。
是啊,他明白了。
这个看似世外桃源的村子,实则是一个正在缓慢腐朽的囚笼。
长寿的代价,或许就是永恒的禁锢。
“我明白。”张远叹了口气,看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天堂。”
他试图劝说她。
“你以为出去了就自由了?我跟你说,外面的世界卷得要死!人人都在为三餐奔波,为房子发愁。什么996福报,什么内卷躺平,你听都没听过吧?”
“你在村里,至少吃喝不愁,安安稳稳。出去了,你一个女孩子,没钱没背景,能干什么?端盘子?洗碗?到时候,生活会逼得你根本没得选,那才是真正的不自由!”
张远说得口干舌燥,他把外面世界的残酷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闻疏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他说完,她才轻轻开口。
“说完了?”
“啊?”张远有点懵。
“你说完了,该我说了。”
闻疏月的目光直视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了平日的温婉,只剩下一种决绝的火焰。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我知道外面生活很难,我知道我可能会吃很多苦。”
“可那又怎么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
“在这里,我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安排好了!学什么,做什么,嫁给谁,什么时候生孩子,什么时候死……一切都像写好的剧本,我只能照着演!”
“你说的那些苦,至少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端盘子,那也是我闻疏月自己选的路!在这里呢?我连选择端不端盘子的权力都没有!”
“你懂吗?!”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
一连串的质问,让张远哑口无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而浑身微微发抖的女孩,忽然觉得自己的那套说辞,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是啊。
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他不是她,又怎么能体会到她那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张远沉默了半晌,换了个问题。
“村里不是有比赛吗?你可以……在比赛里挑一个你喜欢的,天赋又强的男人,跟着他一起出去啊。这样不是名正言顺?”
闻疏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先不说能不能遇到我喜欢的,就算遇到了,他又凭什么带我走?而且,你以为族里那些老顽固是吃素的?除非那个男的天赋卓绝到让他们都愿意破例,可这种人,几十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