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回购(2 / 2)

三则,四十万灵石,对钱通海而言是挽回部分损失的台阶,虽然依旧肉痛憋屈,但总比烂在手里或者彻底得罪天蚕宗强。若他识相,就该顺着这个台阶下来。若他不识相,那后续再有任何冲突,自己也占足了理,宗门也更好说话。

这并非示弱,而是基于利弊权衡后的冷静决策。用四十万灵石,买一个潜在的清静,同时获得所需之物,并掌握后续交涉的主动权。

他行至静竹轩内特设的传讯法阵前。这法阵以灵玉为基,符文流转,可直通别苑侍者。胡龙象并未激发法阵传音,而是取出一枚空白玉符,指尖凝聚灵力,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其上留下两行简短的讯息:

“地心玉髓芝,四十万下品灵石,回购。”

落款处,灵力凝聚成一个清晰的印记——“静竹”。

指尖微动,玉符被轻轻置于传讯法阵中央。法阵光华一闪,玉符瞬间消失,已被传送至别苑侍者处,由其专人转呈羊脂坊。

做完这一切,胡龙象负手立于琉璃幕墙前。窗外,万宝阁那万丈青金巨塔依旧巍峨耸立,塔身灵纹流淌,如同蛰伏巨兽的冰冷鳞甲,无声俯瞰着这座不夜之城。四十万灵石,不多不少,正是那地心玉髓芝的应有之价。

这一刀,精准地划在钱通海最痛的伤口上,却也给了他一个不得不接的台阶。胡龙象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钱通海,你是选择咽下这口气,拿回部分灵石,就此揭过?还是继续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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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脂坊深处,那间奢华得刺目的洞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名贵的灵檀木矮几翻倒在地,上面镶嵌的温玉摔得粉碎,灵果琼浆泼洒一地,混合着浓郁的酒气与一种更刺鼻的、源自钱通海内心的焦躁与暴怒。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钱通海的低吼如同受伤的困兽,在洞府内沉闷地回荡。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突突跳动,先前前去静竹轩以送礼名义打探虚实以确定后续做法,不料被金丹威压震慑、又被胡龙象当众退礼,混杂着对那百万灵石损失的肉痛,如同毒蛇噬心,反复啃咬。他烦躁地踱步,宝蓝色的锦袍下摆扫过狼藉的地面,沾上污渍也浑然不觉。

侍立角落的刘管事和那名脸肿未消的护卫首领,大气不敢出,头颅深埋,恨不得将身子缩进地缝里。

就在这时,洞府入口的禁制灵光微微一闪。一名身着羊脂坊低级执事服饰的年轻修士,双手捧着一枚毫无纹饰的灰白玉符,战战兢兢地躬身趋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启…启禀大掌柜,天…天澜别苑静竹轩…有…有讯传来。”

钱通海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拿来!”

年轻执事吓得一哆嗦,慌忙将玉符高举过头顶。钱通海劈手夺过,神识瞬间沉入。

“地心玉髓芝,四十万下品灵石,回购。静竹。”

两行字,冰冷、清晰、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称谓与客套,如同两道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钱通海脸上!

“轰!”

钱通海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股邪火混合着滔天的屈辱、被彻底看穿的暴怒以及难以言喻的憋闷,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他死死攥着那枚灰白玉符,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惨白一片。

四十万!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这是他儿子钱玉麟那个蠢货,为了争一时之气,硬生生用一百万买回来的耻辱柱!如今,那个天蚕宗的小子,那个让他今日颜面扫地的胡龙象,竟轻飘飘地甩出四十万,就要把它拿回去?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是把他钱通海,把他羊脂坊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胡——龙——象!”钱通海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怨毒的血腥味。他猛地扬起手,要将这承载着奇耻大辱的玉符狠狠砸个粉碎!

就在手臂挥下的瞬间,曾妙言那深不可测的金丹威压,胡龙象身着墨玉天蚕袍的冷硬身影,以及“天蚕宗”三个字所代表的庞然大物,如同三座无形冰山,轰然压顶!

手臂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砸碎玉符容易,可之后呢?彻底撕破脸?承受天蚕宗可能的怒火?他钱通海再是心有不甘,再是背后有人,也不敢赌上整个羊脂坊乃至身家性命,去和有金丹长老撑腰的天蚕宗筑基死磕!

一股巨大的、憋屈的无力感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他爆发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耻辱。他仿佛看到胡龙象正站在静竹轩中,隔着万川城的夜色,对他投来冰冷而嘲弄的一瞥。

然而,在这极致的愤怒和屈辱之下,一丝商人的精明和现实的考量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入他的脑海。四十万……虽然远低于他的成本,但却是那株烫手山芋当前实实在在的市场价!这地心玉髓芝留在手里一天,就是一天的耻辱和亏损。胡龙象此举,看似打脸,却也给了自己一个止损的台阶……一个虽然屈辱,但至少能挽回部分灵石,避免彻底得罪死天蚕宗的台阶。接受,是饮鸩止渴;拒绝,则可能是万劫不复!

“噗!”

急怒攻心,气血翻涌之下,钱通海喉头一甜,竟硬生生喷出一小口鲜血!殷红的血珠溅落在华贵的锦袍前襟和手中的玉符上,触目惊心。

“大掌柜!”刘管事和护卫首领骇然惊呼,慌忙欲上前搀扶。

“滚!都给我滚出去!”钱通海猛地挥袖,狂暴的劲气将两人掀得踉跄后退。他看也不看,反手抓起案几上仅存的另一只通体无瑕、灵光氤氲的羊脂白玉杯——那是他珍藏多年、平日最爱的把玩之物。

五指因极致的屈辱与暴怒而骨节扭曲,根根惨白。手臂上肌肉虬结,青筋如怒龙般暴起。

“咔嚓——嘣!”

一声刺耳欲裂的脆响!价值连城的玉杯在他掌心瞬间被捏爆!坚硬的白玉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如同被碾碎的星辰,混合着几缕被锋利碎片割破掌心而渗出的温热鲜血,簌簌落下,在狼藉的地面上铺开一片猩红与惨白的狼藉。

钱通海死死盯着掌心混杂着鲜血的玉粉与碎片,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半晌,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所有的暴怒、屈辱、不甘,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寒。那阴寒深处,是毒蛇锁定猎物般的怨毒与蛰伏。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任凭玉粉和鲜血从指缝间滑落。沾着血迹的灰白玉符,静静地躺在他另一只手掌中。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对洞府外嘶吼道:“来人!备库!取…地心玉髓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充满了屈服的苦涩和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