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病！”她对着镜子喊，可三百个“她”同时喊出这句话，声浪撞得镜面嗡嗡作响，震得脚底发麻。
监控室里，林昭昭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跳跃。
她盯着心率监测仪，江晓月的心跳曲线正从90飙升到140，像根被拉紧的琴弦，几乎要断裂。
旁边的气味释放装置显示：混合木质香释放量0.3%——林老师说，这是她潜意识反应最强的区间。
“情感追踪已脱钩，当前记录仅含环境反馈。”
许蔓的拍桌声惊得小林缩了下脖子。
心理顾问的指甲盖几乎要戳进屏幕，“谁改的权限？”
“林老师说……”小林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心理数据不属于任何项目，只属于本人。”
许蔓突然笑了。
她扯松领口的丝巾，露出锁骨处的银色项链——那是串数据芯片挂坠，金属冷光一闪，像蛇吐信。
“她以为这是救赎？”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小林的脸，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水味，“没有控制的真实，就是灾难。”
镜屋深处，江晓月滑坐在地。
她望着正对面那面镜子，那里的“她”没有笑，没有喊，只是垂着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没有病，我只是……想被心疼一次。”
所有镜面同时发出细微的裂响。
蛛网状裂痕从那句话的位置开始扩散，蔓延如冰层崩裂，每一道裂缝都在低语，都在撕开那些完美无瑕的假面。
林昭昭按下第七组扬声器的开关。
七重声浪在镜屋回荡：“你说谎的时候，最像真的。”
江晓月的眼泪砸在地面，溅起细碎的反光。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抬手去擦——眼泪顺着下巴滴进西装领口，布料吸水后变得微重，温热的液体贴着皮肤往下淌，烫得她心口发疼，却比任何粉底都真实。
观察室里，阿哲的手机屏幕亮着。
未发送的举报邮件标题刺目：《关于心理顾问许蔓非法窃取艺人心理数据的证据》。
他望着镜屋里那个终于哭出来的女人，想起她每天早晨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样子，嘴角抽动了一下。
手指在删除键上顿了三秒，轻轻按下。
许蔓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节奏。
她站在安全通道口，对着手机低声说：“把林昭昭过去三年设计的所有密室心理模型整理出来。
我要知道，她到底能‘听见’多少人。”挂断前，她瞥向监控屏上仍在流泪的江晓月，嘴角扯出冷笑，“你以为你在治愈？
你只是在给伤口镀金。”
镜屋的门突然发出“咔嗒”一声。
江晓月抬起头，裂痕遍布的镜面里，映出她哭花的脸。
她慢慢站起身，指尖轻轻触碰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裂痕——就像十二岁那年，她隔着玻璃橱窗，触碰过一个会哭会笑的布娃娃。
那时她不明白，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一个人明明想哭，却被全世界要求微笑。
监控室的门被推开时，林昭昭正盯着江晓月的心率曲线缓缓回落。
她抬头，看见镜屋的监控画面里，那个总把“我很好”挂在嘴边的女人，正朝着镜头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