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名关东军士兵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他在连续数日的饥寒交迫之后,终于破天荒地品尝到了一颗热气腾腾的土豆。
尽管那颗土豆仅有拳头般大小,但比起那些依然只能啃食冰冷食物的战友们,他已经感到无比庆幸与满足。
这短暂的一刻,仿佛为他灰暗的战场生活注入了一丝温暖与希望。
关东军士兵完全不知道,今天他所感受到的幸运,其实并非上天的仁慈或偶然的眷顾。
在这片沉寂的战场上,命运的天平早已悄然倾斜。
此时,三百师一线作战部队已经按照严格的灯火管制命令,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所有部署。
士兵们依次进入预定的攻击位置,每个人身上都紧紧裹着厚实的军大衣,以抵御刺骨的寒风。
他们的面部也被毛织围巾严密包裹,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冽而坚定的光芒。
所有战士屏息凝神,紧紧注视着远处那片同样被漆黑笼罩的第七师团阵地,等待着一触即发的战斗时刻。
就在战士们的身旁,一辆辆谢尔曼坦克已经轰鸣着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吼声,仿佛黑夜中潜伏的一头头身形庞大、肌肉贲张的猛兽。
它们蛰伏在暗影之中,蓄势待发,等待着冲锋的命令一下,便一跃而出,肆意地展开狩猎,将毁灭带给前方的敌人。
而在后方数公里处,一门门自行火炮也纷纷揭去了厚重的炮衣,露出了冰冷而威严的炮身。
在炮长一声声急促而简短的指令声中,炮手们紧张而有序地操作着,疯狂摇动炮杆,调整着射击角度,将一根根在黑夜中隐隐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粗长炮管缓缓地竖起,直至它们精准地指向远方的目标,随时准备发出震天的怒吼,将炮火倾泻向敌阵。
此时,在运城和临汾前线散布的各个机场中,所有能够升空执行任务的战机已全部严阵以待。
飞行员们端坐在狭小的驾驶舱内,双手紧握操纵杆,神情专注而凝重。
他们时不时抬起手腕,目光聚焦在表盘上,手表的指针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滴答声,不紧不慢地走向那个既定的攻击时刻。
在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时间仿佛凝滞,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成永恒。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指针赫然停在了凌晨三点,那冰冷而精确的时刻仿佛宣告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命运!
就在此时,那个已经昏昏欲睡、几乎陷入恍惚的关东军士兵,刚想抬手揉搓一下因疲惫而有些迷瞪的双眼,试图驱散倦意,却猛地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僵在原地。
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远处的黑夜中,毫无预兆地忽然升腾起了无数刺眼的闪光,这些闪光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疾飞向空中。
紧接着,它们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加耀眼、几乎撕裂夜幕的光亮。
霎时间,整个战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覆上惨白的光纱,无数道光芒交织倾泻,将天地照得如同白昼。
那是成百上千的照明弹,几乎在同一瞬间,在原本沉寂漆黑的夜空中炽烈绽放。
它们所发出的强光如此猛烈、如此集中,几乎亮瞎了这名关东军士兵的双眼,令他在震骇中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经过漫长而恍惚的几秒钟,他才终于从那种近乎呆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意识逐渐变得清晰。
寒冷早已侵蚀了他的四肢,而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心脏。他猛地明白了眼下的局势——死亡正在逼近,而且近在咫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张开那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嘴巴,喉咙里仿佛被冰雪堵住,却仍然挤出了沙哑而撕裂的呼喊。
这声音冲破沉寂,惊动了掩体中许多刚刚被惊醒的同伴。
那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一次发声,一声绝望却拼尽全力的警告——
“敌袭——!”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远处传来的炮弹呼啸声已如死神的宣告般迫近。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爆炸便接踵而至。
一片又一片的火光与巨响瞬间吞噬了整个掩体,灼热的气浪与飞溅的弹片将一切笼罩其中。
无尽的爆炸声中,掩体坍塌,烟尘弥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毁灭与混沌。
那名关东军士兵的身影,也在这突如其来的炮火中,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