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又是一年。
凤凰部落的日子，像山涧里的溪水，清澈，缓慢，却有着穿透岩石的力量。
这一年，阿呆变了，也没变。
他依旧跟着狩猎队进山，依旧扛着那把吓人的黑色巨斧，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但每当夜深人静，他看着星空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黄昏。
夕阳把部落的寨门拉出长长的影子。
阿雅站在门口，手里绞着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森林的出口。
这成了她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扛着猎物，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阿雅紧绷的肩膀才会松下来，眼里的担忧瞬间化作藏不住的欢喜。
“阿呆！”
她像只归巢的鸟儿，快步迎上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零碎的物件，掏出帕子去擦他额头上的汗。
“今天累不累？我给你留了野果，特别甜。”
周围的猎人们哄笑起来。
“哎哟，阿雅妹子，我们这群大老爷们累死累活，怎么不见你给擦擦汗啊？”
“去去去！你们皮糙肉厚的，擦什么汗！”
阿雅红着脸啐了一口，转头看向阿呆时，眼神却柔得能滴出水来。
阿呆挠了挠头，脸上挂着憨笑。
“嘿嘿，不累。”
他任由阿雅摆弄，身体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脑海深处，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还有一个总是冷着脸、却会偷偷给他买早餐的冰山总裁。
那些影子越来越清晰，像是一根根刺，扎在他心口。
他知道阿雅的心意。
整个部落都知道。
但他给不了回应。
阿呆看着阿雅那双清澈的眸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有预感，自己不属于这里。
他是个过客，终究是要走的。
既然要走，就不能害了人家好姑娘。
阿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阿雅想要帮他整理衣领的手。
“阿雅姐，我自己来就行。”
阿雅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扬起笑脸。
“行，那你快回去洗洗，晚上来我家吃饭，阿爸打了只山鸡。”
“好嘞。”
阿呆答应着，扛着斧头快步走开。
阿雅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变成了落寞。
她知道他在躲。
她不在乎。
只要能看着他，哪怕只是这样说几句话，她就很知足了。
……
入夜。
部落的中央广场，孩子们围成一圈，缠着阿呆讲故事。
“阿呆哥哥，再讲讲那个‘阎君’的故事嘛！”
“对啊对啊！那个阎君是不是比你还厉害？”
阿呆盘腿坐在地上，火光映照着他的脸。
“阎君啊……”
他眼神有些迷离，声音低沉。
“他是个很凶的人，戴着面具，杀人不眨眼。”
“但他有一群很好的兄弟，有个胖子，有个玩刀的冷面男，还有个很厉害的黑客小姑娘……”
讲着讲着，阿呆的声音越来越轻。
脑海里的迷雾，开始剧烈翻涌。
那些原本破碎的画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拼凑在一起。
金色的长矛。
坠落的飞机。
爷爷的怒吼。
还有那撕裂灵魂的剧痛。
“呃……”
阿呆猛地捂住脑袋，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阿呆哥哥，你怎么了？”
孩子们吓坏了。
“没事……”
阿呆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不是疼。
是涨。
像是有一条被困已久的巨龙，正在撞击着封印它的牢笼！
轰——！
脑海深处，传来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巨响！
那一块压迫着神经的淤血，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散尽！
记忆，如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归位！
我是凌风。
燕京凌家大少。
阎罗殿之主。
阎君！
唰！
凌风猛地抬起头。
原本那双清澈、天真、带着几分憨傻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变了。
变得深邃。
变得冷冽。
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那一刻，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竟然齐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眼前的阿呆哥哥，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让他们感到害怕的陌生人。
不远处的阿泰发现阿呆的异常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驱散了周围的孩子，不让他们打扰到阿呆。
过了一会儿后。
“呼……”
凌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的老茧，指节的伤疤。
一年了。
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