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生理性不适(1 / 2)

暮色渐渐沉了下来,晚饭也用完了。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碗筷,王夫人坐在花厅的酸枝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光滑的瓷杯。

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丈夫——李格非。

他刚喝完一碗粥,这会儿正微微喘着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六十多年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眼皮松垮地耷拉着,嘴角也因为疲倦微微下垂。烛光下,那些老年斑像是枯叶上的斑点,格外明显。

王夫人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有着七十级的属性加成,加上原本那点微末修为,五感早就超出常人太多。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在她眼里,都像是高清画面一样清晰。她能清楚地看见丈夫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像老树根一样盘结;能看见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上,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灰黄色;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怎么也躲不开的、混合着药味和旧书气息的老人味。

夫人,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李格非慢慢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清冷的疲惫。

是,官人。王夫人立刻起身,语气很是恭顺。

她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搀住李格非的手臂。

就在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她硬是压下了指尖那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僵硬。那手臂摸起来松垮垮的,没有一点弹性,和她记忆里游戏世界中那些充满生命力的手臂完全不一样。

从书房到卧室,不过短短几十步的回廊。王夫人搀扶着李格非,走得很慢很稳。

廊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动她鬓角的碎发,却吹不散她心里复杂的思绪。

她想起在那个奇妙的游戏世界,她可以纵马奔驰,可以持剑走天涯,可以和伙伴们痛快地喝酒唱歌,身体轻快得像燕子,心灵自由得像风。

可现在,她只能扶着这位走路都颤巍巍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向那张象征着夫妻责任、却让她生理上本能抗拒的床。

心理上,她是他的妻子,三从四德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她并不排斥尽一个妻子的本分,甚至对他怀着尊敬和感激。

但生理上,那种源于生命本能、对衰老身体的排斥感,却像细密的针,一下下地扎着她。

走进卧室,熟悉的熏香味里似乎混进了一丝更浓的陈腐气息。丫鬟伺候李格非换衣服时,王夫人走到梳妆台前,取下头上的簪子和耳环。铜镜里照出她依然光洁饱满的脸庞,眼神清亮,和身后那个脱下外袍后更显得佝偻干瘦的身影,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她赶紧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终于吹熄了蜡烛,两人并排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帐子放下来,隔开了外面的世界,却让床帷里的气息更加清晰。

李格非的呼吸声又重又慢,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被放得很大,一下下敲打着王夫人的耳朵。她身体绷得直直的,尽量靠着床沿睡,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黑暗里,她的感官反而更加敏锐,也更加难受。

她能感觉到身边身体散发的热量,却感觉不到蓬勃的生命力,只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死寂。那股混合着药味和衰老身体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子,惹得胃里一阵阵不舒服地抽搐。

她突然很想问:官人,您年轻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一个忘不掉的人?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又强烈。她想窥探他尘封的青春,想证明眼前这具衰老的身体也曾有过炽热的爱和心动。也许这样,能稍微减轻一点她此刻生理上的不适。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问什么呢?难道要听他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讲一段和自己无关的年少往事?那只会让现实的对比更加残忍。

而且,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规矩。

可是这个规矩在金府,根本不存在。

她们吃饭的时候可爱说话了,不仅说,还喜欢换位置坐,挤来挤去,充满了年轻人才有的活力。

睡觉前话更多,金府的电灯照得亮堂堂的,她经常看见有的房间整夜亮着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静静地躺着,眼睛睁得老大,望着帐顶上模糊的绣花图案。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发僵,心里却被两种力量狠狠撕扯着:一边是礼教给她的顺从和忍耐,一边是经历过自由飞翔后,对眼前这种近乎窒息束缚的本能厌恶和悲哀。

这就是她的命。

表面上是相敬如宾,内里却是生命盛衰和礼教枷锁一起酿成的苦酒。她听着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李格非像是睡着了。而她,依然清醒地躺着,在这充满衰老气味的黑暗里,独自咀嚼着那份无法说出口的滋味。

子时的打更声响起,王夫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卧室。

她踉跄着扑到院中的凉亭边,十指死死抠进冰凉的石柱,弯下身子干呕起来。晚上吃的那点清淡粥饭早就消化完了,现在只能吐出些酸涩的苦水。

可那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根本不是从胃里来的,而是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

不行了……

她真的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