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懂。
他只是不想懂。
“呃、那不是还有胎养令吗?”
李清照费解。
胎养令就是生育补贴。
“……”
金小山和宗泽都没搭理李清照。
政策是有,普及程度就有待商榷了。而且,领了补贴就不能把孩子溺死了吗?
辩论没有结果。
一直有人说,北宋重女轻男,他没多想,现在,不用想了。
男的养不起,还分家产,女的不出嫁挣的钱全是父亲的,这能不重吗?全特么是活不起的算计。
“给你!”
金小山一把从李师师怀中接过那嗯啊有声的婴儿,几步跨到宗泽面前,不由分说塞进他僵硬的手臂里。
“你说五月初五生的孩子不祥?那好,你养!”
宗泽猝不及防,双臂顿感千斤重。那婴孩轻得像片羽毛,却烫得像块火炭。
他一生执剑的手此刻抖得厉害,想托住孩子的头颈,又怕力道太重;想换个稳妥的姿势,又畏缩那所谓的“命带煞气”。
婴儿细微的哭声让他头皮发麻,额角渗出冷汗,抱也不成,放也不敢,整个人僵在原地,平生第一次露出狼狈不堪的模样。
金小山冷眼瞧着,心头那口恶气总算出了半分。他转身对村民厉声道:“至于那一家人,立刻逐出宴台村!既容不下亲生骨肉,此地也容不下他们!”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选择尊重她的命运。
有什么委屈,找你的父母说去吧。
回府的路上,暮色沉得像泼墨,把金小山的影子拉得老长,活像条拖在地上的破麻袋。
晚饭桌上摆着他最爱的烧茄子,油光锃亮香气扑鼻,可金小山拿着筷子在碗里扒拉来扒拉去,吃得像在数米粒。茄子进了嘴都尝不出味儿,感觉像在嚼橡皮。
“事儿不是都办利索了吗?”李清照小声问,“孩子安顿了,那家子也轰走了。”
“利索?”金小山把筷子一撂,眼睛瞪得像铜铃,“处置一家人?我抬抬手指头就能让全村人集体跳广场舞!可你信不信明天他们还能干出更离谱的事儿?”
他指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声音扬得老高:
“换皇帝难吧?我跺跺脚龙椅就得换人坐!你们个个七十级起步,砍皇帝像切西瓜!可普通百姓才一级啊大姐!我让他们造反,他们连我的防都破不了,全是ISS!ISS!ISS!”
说得激动处,他直接蹦起来比划:
“你以为当皇帝是个人就能当?龙椅上拴条狗都能让天下太平吗?哪个皇帝登基时不想当明君?可治国不是打游戏,没有攻略可抄啊!”
他突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回去,薅着自己头发:
“咱家最聪明的照子,连个村子都管得鸡飞狗跳。改变思想?这破副本比屠神还难!得用几十年慢慢磨,磨掉一代人,再磨掉一代人,三代以后才能看到效果!”
李清照看着他把茄子戳得千疮百孔,突然觉得——这男人认真的样子,比平时吊儿郎当更让人心慌。
李清照轻轻拉住金小山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该怎么治这病了?
她忽然懂了。
这个总嬉皮笑脸的男人,为何对拯救大宋兴致缺缺——他厌恶的从来不是某个朝代,而是这具活了千年的封建僵尸,是那些渗入骨髓的陋习!
制度像棵盘根错节的老树,每一道年轮都刻着祖制不可违;习俗如同遗传病,一代传一代,早成了血脉的一部分。要铲除这些,简直像让人亲手拆自己的骨头!
她李清照熟读诗书万千,却从没学过《如何推翻封建制度入门》。可听金小山话里话外,这人分明进修过社会改造专业,只是...
疗程太长,见效太慢,金小山瘫在椅子上翻白眼,我这暴脾气,等不了几十年!
李清照望着他吊儿郎当的侧脸,第一次发现:原来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无解难题,而是有人早握答案却懒得动笔。
李清照歪着头,秀眉微蹙:嗯...要怎样你的耐心才能变多些?
金小山眼睛一亮,猛地凑近,鼻尖差点戳到她额头:充值!
怎么充?李清照往后缩了缩,你说说看,我考虑考虑。
只见金小山突然向后一靠,手臂一挥指向窗外月牙儿,声音笑容暧昧:咱们直接杀去广寒宫,试试嫦娥的床硬不硬!
李清照手里的筷子吧嗒掉在桌面上。
......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起飞冲向月亮的男人,突然觉得——或许耐心小点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想着去月亮上瞎搞。
是夜,
月亮在云层间诡异地摇曳,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的银盘。
月光碎成不安的波纹,洒向沉睡的大地。
月球表面悄然多了一片密麻的环形坑,如同被巨锤砸过的银箔,裂痕在寂静中无声蔓延。
次日清晨,
李清照裹着薄裘连打三个喷嚏,鼻尖泛红地嘟囔:“广寒广寒、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