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狰狞的窦富一手拄着一只木拐,拎着一根鞭子,疯狂的驱赶着女人。
妇女身子剧烈抖动了一下,颤颤巍巍往前爬了一步,把头一低,砰一声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再爬一步,又是砰一声磕在坚硬的石板上。
一步一磕,
一磕一响,
周而复始。
粗糙的石板硌的她的膝盖很疼。
额头与石板相撞让她的头很晕。
可她不想停。
每当她头晕目眩,动作变慢,背后就会迎来凶狠的皮鞭抽打。
粗布衣衫已经被汗水和血水裹在了她的身上。
每动一下就是一阵剧痛。
可,没有她的心痛。
一步一磕,
一磕一晌,
周尔复始。
“这不是大娘子的亲娘吗?”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妇女是谁,发出迟疑惊呼。
这都敢打,活的不耐烦了吗?
“大娘子早就与这家断了关系了,才不会管他们呢。”
“听说她家儿子被绑了,要一万贯呢。”
“疯了吧,谁能有一万贯?”
“嘘!洞里人干的。”
“嘶——,他们就不怕大娘子弄死他们吗?”
“那洞那么深,谁找得到人呀。”
“是呀是呀,听我祖爷爷说,包大人带着兵杀了半年多,也没杀光那些人,大娘子想来也找不到人。”
“瞎操什么心,大娘子有钱。”
“什么大娘子,那是金夫人。”
“胡说,金夫人是李娘子。”
“李娘子买东西都抠抠搜搜的,怎么会是金夫人,你才胡说。”
“……”
冯氏听不到别人的议论声。
她的脑子嗡嗡的,一直磕,一直嗡嗡作响。
冯氏也感受不到痛,腿是木的,头是木的。
她只是机械的向前爬,向下磕,她的意识几度模糊。
她不能停下来。
她的儿子丢了。
那是她的天,她的命,她可以死,她的儿子不能死!
她咬着牙往前爬。
只要、只要找到大女儿……
不、不不…
只要找到大娘子!
只要找到金夫人!
磕头……
使劲磕头……
从城中磕到城外,从官道磕到小道。
冯氏磕昏过去六次。
近些年,吃的好,身上有肉,让她有坚持的资本。
昏过去,皮鞭就会把她抽醒。
丈夫不许她停。
疼痛不许她停。
她也不许自己停。
膝盖鲜血淋漓,肿的无法打弯,她就趴着爬。
额头着地就昏,她就拿手拍地面。
无忧洞是汴京城中的恶鬼,进到里面的人就再也不会回来。
她要救她的儿子回来。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豆娘,她要祈求她生起一丝怜悯之心。
她顶着执念前行。
她顶着偏颇的母爱前行。
她顶着卑微与伟大前行。
她顶着愚昧与残忍前行。
她也顶着幸运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