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听说这村子因为在地质灾害带上,很快就要整体搬迁了。”
“我听到的版本是,要在这里修个水库。”另一个女学生接口道。
坐在副驾驶的,正是年轻时的陈教授。
他回头训斥了学生几句:
“抱怨什么?这里是有名的矿物颜料产地,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都在这儿!”
陈教授带着几个心高气傲的学生,在村里人的指引下,很快就听说了关于“山娃”的奇闻。
“画画?就他?”
一个穿着时髦夹克的男学生,听到村民的描述,不屑地笑出了声。
“大爷,我们说的画画,是正经的国画。讲究笔墨、意境、章法。”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
“就是,别是拿着根炭笔在墙上乱涂乱画吧?那叫涂鸦,可不叫画。”
当他们最终在溪边找到林守山时,这种优越感达到了顶峰。
少年身上的粗布衣服沾着泥点和草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山野气息。
林守山察觉到了这群不速之客,缓缓抬起头,望了过来。
但他没有因为那些刺耳的议论而感到愤怒或羞恼,眼神中只有一片纯粹的与好奇。
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众人,仿佛在看一只奇怪的鸟,一朵没见过的花。
那几个原本还在高声谈笑的学生,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声音竟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连年轻的陈教授,都感到心头似乎产生些莫名的局促。
他定了定神,走上前:
“你是林守山吧?我们也是来画画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学生和他们背着的画板。
“听说你画得很好。”
“不如,我们以景会友,交流一下?”
“你们也会画画?”
林守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纯粹而明亮的光彩。
他长久地生活在这座大山里,除了文先生,后来又多了个小张,其余没人能懂这些。
“好啊,”他毫不设防地笑了起来,“我想看你们画!”
那个穿着时髦夹克的男学生高高在上地嗤笑一声:
“我来!”
他利落地打开画架,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动作娴熟,下笔极快。
林守山凑上前去,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男生见林守山看得如此专注,愈发得意起来,甚至一边落笔,一边还不忘卖弄:
“看好了,起手这一笔叫‘开合’,决定了整幅画的气势。画画不是乱画,一笔一划都有章法。”
“比如这山石,要用‘斧劈皴’,才能画出它的坚硬质感。”
他的笔速极快,手腕翻飞间,技巧娴熟的山水便在纸上迅速成型。
墨分五色,层次分明。
年轻的陈教授站在一旁,暗自点头。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筑出这样一幅完整的山水,天赋和功底都属上乘。
虽然匠气稍重,欠了点灵性,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画作完成,刘师兄得意地搁下笔,等着接受赞叹。
林守山盯着那画看了看,却摇摇头:
“这不是我们山里的山。我们山里的石头,不是这样子的。”
“而且,颜色也不对……”
说完,他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眨眼间就消失在林间小道的拐角处。
只留下一句清亮的回音:“你们等我一下,别走啊!我回家取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溪边瞬间陷入了一片古怪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