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攫住了他。
在这样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角落,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作品?
他跑到村里唯一的小卖部,向柜台后打盹的老人打听。
“大爷,我请教您个事儿!村里那个破了的祠堂,那墙上的画……是谁画的?”
老人浑浊的眼睛抬了抬,慢悠悠地说:“我没去过那里……”
小张有些失落。
但老人话语未停:“……但你要说谁画的,那也只有山娃嘞……”
“那孩子……”
随着他的记忆,画面再次闪回。
这一次,时间被拨回到了更早的过去。
林斯特的心微微一动。
来了。
李若荀要登场了!
镜头重新清晰,满眼是苍翠欲滴的绿。
山雨初歇,林间万物都被洗刷得清亮无比,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裤脚挽着,踩在湿润的泥土上。
少年头发有些蓬乱,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映着雨后清澈的天光。
仿佛山间的清泉,林中的晨雾,所有的灵气都汇聚在了眼底一般。
经过妆造的调整,银幕上的李若荀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还要小上几岁,仿佛就是从这片大山深处走出来的,本身就是山水的一部分。
电影的镜头语言变得诗意而灵动。
少年没有笔墨纸砚,整个天地就是他的画板。
他会在干燥的地面上迅速勾勒出掠过天际的飞鸟,他会用指尖蘸着雨后湿润的红泥,在灰白的岩石上涂抹出落日沉入远山的壮丽景象。
于是这个叫山娃的孩子,成了村民眼中不折不扣的“怪人”。
大人们觉得这没爹没妈的孩子中了邪,见了他就绕道走,村里的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嘲笑他,排斥他。
只有在村里教书的文先生,在这个古怪的孩子双亲去世后收留了他。
文先生因历史原因下放到村里,平日里只是沉默寡言地教书。
一个暴雨倾盆的午后。
山洪裹挟着泥沙冲入了文先生那间地势低洼的老屋,雨水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上汇聚成溪流,肆意蔓延。
文先生正忙着抢救他那些宝贝书籍,却听到了少年兴奋的惊呼。
他一回头,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少年将他自制的简陋墨水泼洒进地面上流淌的水涡里。
墨色触水,瞬间炸开。
它们随着水流蜿蜒、碰撞、交融、晕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自然流淌,幻化出千变万化的形态。
那一刻,地面不再是地面,而是一幅由天地亲自执笔的水墨长卷。
浓墨处是巍峨耸立的山体,淡墨处是缭绕蒸腾的云雾,飞白处是激荡奔腾的江河。
林守山模仿着水流墨迹,在画纸上复刻着暴雨中与这片土地共同创作的艺术。
一旁的文先生看着这纯粹野生的画作目瞪口呆。
从那天起,文先生将自己所知不多的、关于国画的一切倾囊相授。
他说:“画者,心印也。师古人,不如师造化。你的先生,不是我,是这整座大山。”
自此,林守山的画室,成了整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