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拱手,向着众人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诸位乡亲!诸位父老!王某……王某何德何能,受大家如此厚爱!不过是略尽绵力,行医者本分罢了,实在当不起,当不起大家如此盛情!大家快快请起,请起!” 他见有些人还要行礼,连忙虚扶。
陈老爷子执意不肯收回礼物,他代表众人,语气坚决:“王老先生,您就收下吧!这只是我们清水镇老少的一点心意,东西不值钱,但这份心是真的!您一定要收下!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们……我们心里惦记着您啊!”
“是啊,王老,您就收下吧!” “您不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啊!”
众人纷纷附和,眼神恳切。
王老见推辞不过,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好对林安和阿竹道:“林小子,阿竹,快,帮我把乡亲们的心意收下,小心些,莫要辜负了大家。”
林安和阿竹连忙上前,小心地接过那些饱含深情的礼物。林安心中感慨万千,他看着王老那微红的眼眶和微微佝偻却努力挺直的背影,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什么是“医者仁心”,什么是在一方土地上用数十年的坚守换来的、最质朴也最崇高的声望。这并非权势与地位,而是流淌在百姓血脉里的真心爱戴。
秦月娥站在林安身边,看着这一幕,心中同样震撼与感动。她经营客栈,接触的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深知人心复杂。然而此刻,这些淳朴的镇民所展现出的真情,却如此纯粹而炽热。她看着王老,知道这位平日里看似有些孩子气的老人,在清水镇默默做了这么多,才赢得了如此多人的真心。
阿竹一边接着礼物,一边偷偷用袖子擦眼睛。他从小在济世堂长大,知道师傅医术好,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晰地看到师傅在镇民心中如同定海神针般的位置。他为自己是师傅的弟子而自豪,也更加坚定了要努力学医、继承师傅衣钵的决心。
小六和张彦远站在一旁,也被这场景触动。小六看着那些熟悉的街坊邻居,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心中更是酸涩难言。张彦远这位见惯了世态炎凉的画家,此刻也收敛了狂放,默默注视着,眼中流露出艺术家对“真”与“情”的敏锐感知与欣赏。
待礼物大致收下,王老郎中再次面向众人,他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情,在这清晨的巷口回荡:“诸位乡亲的深情厚谊,王某……铭记于心!永世不忘!请大家放心,王某此行,只是外出访友,完成一些私事,并非一去不返!待事了之后,定当归来,再与诸位相聚!”
他顿了顿,拉过身边的林安,向众人郑重介绍道:“另外,老夫也要向诸位郑重说明。老夫的医术,已尽数传授于我这徒弟林安。他的医术造诣,如今已不在老夫之下,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老夫离开之后,济世堂将由林安全权主持。还望诸位乡亲,能像信任老夫一般,信任他,支持他!老夫在此,先行谢过大家了!” 说着,他又是一揖。
镇民们闻言,目光纷纷投向林安。对于这位年轻的郎中,他们早已不陌生。林安来清水镇时日虽不算太长,但其沉稳的性格、精湛的医术,早已赢得了大家的认可。
陈老爷子率先开口道:“王老放心!林郎中的人品和医术,我们都信得过!” “是啊,林郎中看病仔细,用药也准,我们放心!” “王老您就安心去吧,济世堂有林郎中在,垮不了!”
听着众人真诚的回应,林安心中暖流涌动,他上前一步,对着众人深深一揖,朗声道:“林安在此,谢过诸位乡亲信任!定当恪尽职守,竭尽全力,守护大家健康,不负王老所托,亦不负乡亲所望!”
他的话语沉稳有力,让人安心。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吹响了一支唢呐。那高亢嘹亮、带着浓郁乡土气息的乐声,瞬间冲破了离别的愁绪,如同为远行人吹响的号角。紧接着,又有几人拿出了锣鼓、笛子等简单的乐器,加入其中,奏起了一曲并非专业、却充满了真情与祝福的送行乐曲。
乐声在清水镇的上空回荡,带着不舍,更带着期盼。
在这饱含深情的乐声中,王老郎中、阿竹、张彦远、小六四人,再次转身,向着镇外的官道走去。王老和阿竹不时回头挥手,张彦远也难得地收敛了随意,郑重地拱了拱手。小六一边走,一边用力地朝着秦月娥、文先生他们的方向挥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送行的镇民们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官道的拐角,那充满祝福的乐声依旧未曾停歇。
林安和秦月娥并肩站在济世堂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巷口,耳边回响着送行的乐声和方才那感人的一幕。林安握紧了拳,感受着那份传承下来的责任。秦月娥轻轻靠向他,低声道:“王老他……真的很了不起。”
“嗯。”林安应了一声,目光坚定地望向济世堂的牌匾。清水镇的故事,仍在继续,而守护这片土地健康的重担,如今,正式落在了他的肩上。